第一百章 回棚山魂
上一章说道,钱运周、米增田和杨维纲等少壮派因不满元老派逆来顺受的处事风格,他们打出维护汉人集团的利益的旗号起来造反,发动了政变。但是民心思定,少壮派政变失败。以钱云周为首的这些少壮派军官只好匆匆带领着几十个人仓皇出逃,去投奔另外一支汉人部队,那就是当时叱咤金三角的风云人物——坤沙的部队。坤沙的手下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了回棚山上,说要等回禀坤沙后再做决定。而泰国政府已经把这些人的行为定性为叛乱谋反事件,要求务必彻底消灭这些叛军,彻底铲除动乱祸根。雷雨田和李文焕为了平息事态,只好再一次委曲求全,决心将这些反叛的少壮派一一正法,以免生惹更大战乱。
政变未遂仓皇出逃的这些人看看眼前的处境,再想想将要降临到他们头上的钢铁和烈火,他们真的越想越后悔,真的后怕了。现在每个人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都感到难逃厄运。
回棚山上,几位少壮派将领不约而同聚在了一块。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都想从对方的眼神中悟出一点什么来。看看都不说话,他们又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钱运周身上。钱运周心里更不好受,出逃之前没有顾得上回家看看,也不知道妻子带领着一双儿女现在怎么样了。他想回家,想看看妻子、孩子和岳父,他想永远和家人一起过平着平静的生活。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不但自己回不了家,一起逃出来的这些人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下回棚山。
“我还是那句话:干脆,你们就把我给捆起来,押着我回到美斯乐去吧,把我交给雷公处置,就说这件事全是我钱运周一个人鼓动你们干的,把这次政变的一切罪责都推给我一个人。这样大家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就能换回咱汉人部落的和平。”钱运周说。
“说什么哪?要说造反,那是老子先开的头。就是顶罪也轮不到你!老子就是咽不下考牙山一战的那口恶气!我一做梦就梦见那些屈死的弟兄要我给他们报仇!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头一次负伤,就是被那些狗日的泰国政府军背地里开枪打的。要死,我一个人去死!”米增田气呼呼的说。
“你们想得太天真了!现在,谁一个人都承担不完这次反叛的罪名!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就是把我们三人全押送回去,就能平息事态的发展吗?不可能!即便雷公饶了我们,可是泰国政府军能饶了我们吗?他们必欲把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到时候政府军去找雷公要人,雷公怎么办?我们和这些兄弟还不是全要遭殃?说不定政府军不依不饶,还会连累更多的人。现在什么都别想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还得继续走下去,走到哪儿算哪儿。既然说我们反叛,那我们就反叛到底!我们只有以死相拼,才能把这次反叛的责任真正承担下来,才能洗脱汉人部落里其他人的罪名。”杨维纲说。
大家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昂首望着天空的米增田说:“如果是这样,我们也没必要连累坤沙他们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到别处去吧!”
“到别处去也不行啊!都知道我们投奔了坤沙,要是政府军大部队来找坤沙要人,我们走了他怎么办?还不是照样连累他们?干脆!向坤沙说明,不要为了我们这些人而使他们张家军和泰国政府军作战,更不能让两支汉人军队自相残杀。”钱运周说。
钱运周让人叫过来在山下边驻防的坤沙部下,告诉他们,如果美斯乐的汉人部队或者泰国政府军问起他们这些人的下落,请坤沙及其部下如实相告,不必隐瞒。他们这些人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米增田心里还是不服气,他气呼呼的说:“我真不明白,这些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元老们开口闭口说,今后只为生存而战,可是现在我们这些汉人的生存已经受到了威胁,泰国政府军处处为难我们,欺负我们,他们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去为自己的生存而战斗到底!”
接到汉人自卫队司令雷雨田要求出战,追剿反叛分子的请战书之后,政府军首脑并未完全相信这些汉人军队。泰国政府官员和政府军的首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一次彻底降服这些汉人的绝好机会!只有彻底铲除了这些心怀不轨敢于反抗的汉人中坚分子,才能使这支汉人部落瘫软在地顺从政府不敢反抗。谅雷雨田他们这些汉人头脑也不敢对这些反叛人员网开一面!既然雷雨田请战,那就让这些汉人军队自己去剜自己的肉,然后政府军在后面使劲推上一把再横竖搅上几下,不就把汉人企图称雄的蛋子连同称雄的根子给割下来了吗?
政府军当即就出动一大批兵马开到美斯乐,并封堵了通往美斯乐的各个路口。政府军指挥官要雷雨田马上下命令集合队伍,并要雷雨田亲自带领汉人自卫队打先锋,协同政府军去剿灭叛匪。雷雨田只好带领着自卫队,和政府军一起越过泰缅边界,向缅甸境内的满星叠开去。
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刚走到回棚山下,迎面碰上从回棚山下来,跑去为坤沙传信的张家军士兵。一经询问,泰国政府军就知道了这些汉人叛军们的下落。
正如李文焕预料的那样,昆沙不会为美斯乐汉人部落里的几个叛军而得罪雷雨田和李文焕他们,更不会为此与泰国政府军交战。各方力量都在对付叛乱的问题上利益一致地联合起来,共同行动。潮水般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回棚山。等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总攻战斗打响了,叛乱分子的末日来临了。
回棚山枪炮声顿时响成一片,不多时又见山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等到天色放亮,一切又安静下来。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如往常一样从地平线上露出脸来,回棚山枪声早已平息,山头空无一人,如同曲终人尽的剧场。只有空气中残留着浓重的硝烟和硫磺味。地上弹坑累累,火星未灭,被熏黑的碎石块燃着血污,东倒西歪的躺在朝阳下面。弹坑和石块之间到处散乱着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尸体还有体温,表明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幕血腥杀戮的人生惨剧。
虽然战斗结束,但是泰国政府军继续封锁回棚山,不准许任何人到山上查看。又过了一天,那些不幸的家属终于被同意上山收尸,汉人家属们找到亲人尸体时,那些尸体大都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许多尸体已经被野狗啃得支离破碎。也有部分尸体仍然被铁丝捆住手脚,说明这些人不是战死,而是被屠杀。
米增田的老婆抱着刚刚过完两岁生日的儿子来给丈夫收尸,她一找到丈夫的尸体就昏死在山头上,众人赶紧抢救。米增田的老婆醒来之后就去撞树,幸好被人拉住没有死成。最后还是儿子的哭声提醒她记起做母亲的责任,于是这位妇女擦干眼泪,埋葬了惨死的丈夫,顽强地活下来,并把子女抚养成人。
战场收尸时,几十人的尸体全部找到,唯有钱运周一人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被蒸发掉一样,至今仍成为历史谜团。
汉人部落总算是又躲过一劫。不过,既然政府允许汉人拥有军队,这支军队就必须随时听从国家调遣。不能参战就算不上一支部队,不愿意参战就没有资格保留军队。后又几经谈判,再后来,“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逐步被解散,所有武器全部上交。这就是:
放手砍杀事,子孙少痛哀。
惟求安稳过,不叫隐忧来。
1992年以后,这支流浪于金三角的中国人,包括他们的后代共十万多人终于成为了泰国的合法公民。如今他们开荒种地,种茶叶,种水果,还有的开展旅游业,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说起他们的过去,这些人不无感慨的说:只有和平生活才是天下苍生的福气!
问君何故动刀兵?搅扰三番不太平。
满眼青山含苦泪,半城烟火送衰英。
缠绵世外难安稳,辗转红尘惹梦惊。
恨水苍茫东逝去,偃旗息鼓做营生。
那些后期到达金三角的红卫兵造反派和下乡知识青年也已经差不多六十岁了,他们现在成了残军汉人部落里的文化功臣,回想起红潮滚滚的那段日子,回想起他们的青春岁月,一个个只是苦笑。
云暗天低暴雨呼,韶华岁月雨风殊。
挥鞭即指新天地,纵马皆为大丈夫。
半本经书称得道,一堆皮肉战荒芜。
狂风骤雨花零落,回首青春目混珠。
流落于缅北山区的国民党残军人员和他们的家属中,至今还剩下一部分人仍然被当作金三角的难民,他们生活在泰国、老挝和缅甸的边境线周围。八十年代中期,缅甸政府军学习泰国政府军经验,曾要求流落在缅北的国民党残军人员出兵攻打反政府游击队,并许诺战斗结束后承认他们是缅甸公民,可以加入到缅甸国籍。但是战斗结束后这些人一心想加入中国国籍,可能是不符合常规条件,或者是因为美国国会中的一些人不顾历史事实,叫嚷着要中国政府对滞留在金三角地区的国民党残余势力买单,把这笔孽债算在了中国政府的头上,或是还有其它什么原因,结果这些人的请求没有被批准。等他们再要加入缅甸国籍时,缅甸政府说,当初让你们加入缅甸国籍你们自己不愿意加入,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等一等再说吧。
你瞧,这些人成了一片到处漂泊的乌云。现在太阳出来了,这片乌云却不知魂归何处。
孤云自在半山行,一片青烟罩岭峰。
日暖方知身影暗,上天入地痛伤情。
啊!对了,还要再补充一句。如果你现在到美斯乐去参观,说起当年的国民党残军部队的事时,可能那里的汉人会这样说:那不过是一支流失于境外的孤军。孤军不残,逐渐凋零而已。
是啊!孤军不残,而且后来还有过繁花似锦的黄金时代。可是现在那些花凋零了,结下的果实怎样?春花是否换来了秋实?要说确实也结下一些果实,可能这个果实就是充满了毒汁罂粟果。金三角的山民们把这些罂粟果的果皮划开一道道缝隙,让毒汁自行流出,然后用这些晒干的毒汁——鸦片,去换取神奇的外部世界的商品。现在,就连那些毒汁也流完了,只剩下一颗颗仰天长叹的干壳,带着遍体伤痕在风雨中摇摆。这支可恨而又可怜的孤军啊!他们像幽灵一样聚拢起来,又像幽灵一样飘逝在漫无天际的空气中,然后化作灰尘,随着雨水渗入到金三角的泥土中。真是:
孤军境外纵西东,无奈折腰叹技穷。
浪里博翻徒呛水,惟余落败皱皮空!
的故事说到这里告一段落。由于作者水平所限,不尽完善之处敬请指正。千万别被书中浮浅的诗句和幼稚的笑柄笑掉了大牙,或因此而怒火填胸抑郁寡欢,据说那样做可能会导致心脏病发作。要真是那样作者可真吃罪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健康哟!正所谓:
千里诗怀一线牵,神驰飞岭越深渊。
敞胸广纳古今事,放眼高瞻天下烟。
心重无聊翻旧账,情真有意赋新篇。
诗词写尽浅浮见,献丑班门笑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