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照亮客栈大门的牌匾,牌面上写着三个朱砂红字,福满楼。
“碰。”
三名高壮的衙役同时踹门,木门被轻易踹开,大门敞开之后,灯笼的光照进漆黑的屋子。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地板上,桌子上,椅子上,乌黑的老鼠眼漏精光,柜台后面储酒的柜子同样趴满了老鼠,地上酒水撒了一地。
喝了酒水的老鼠变得暴躁无比,与同类撕咬,血肉四溅。
门外的人都惊了,老鼠,好多老鼠。
老鼠本就胆小,巨大的踹门声把所有的老鼠都惊了,一时间老鼠汇聚着逃跑,如深海迁移的群鱼,又如十万支箭一同发射。
涌动的身影,数目之多,令人瞠目结舌。一时间僵在原地,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老鼠四散而逃,从人的脚下钻过,有的衙役害怕的跺脚,那老鼠便钻到他的身上,钻进他的衣服中。
人的躁动,令老鼠同样躁动,尖牙利齿张开,毫不顾忌的朝人身上咬去。不要小瞧老鼠的尖牙,好似钢刀穿破人的衣物,直接在皮肉上留下咬痕。
鼠比人多,多不胜数的老鼠形成一股乌黑的河流,推着人在走。逃跑的衙役们好像走在不平稳的十字路上,跌跌撞撞,很容易摔倒。
打更的更夫就是摔倒了,老鼠直接没过他的身子,像是裹了一层老鼠大衣,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更夫的模样。
摔倒的更夫张大嘴刚要出声求救,一只老鼠以为嘴巴是地洞,一拱身子钻了进去,只漏出长长的尾巴在后面。
更夫眼睛激凸,脸涨的通红,在老鼠的海洋中,重重扑腾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其余的衙役下场也不怎么好,完全对这些数目众多,体型小却十分敏捷的老鼠束手无策。
老鼠的海洋从客栈中涌出来之后,不止是对这些衙役造成了影响。它们四散而逃,无孔不入,散播到附近的人家中。
在黑暗中,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快速窜动,飞檐走壁,爬树挖洞,跑进附近的人家。
一时间,狗叫声,母鸡略带癫疯的咯咯叫声,男人和女人害怕的尖叫声,连绵不绝。
“老鼠,**有老鼠,啊……。”
“是什么东西咬了我?”
在黑暗中,未知的恐惧正在京城蔓延。
……
紫禁城,大殿内,宫内已经鸡鸣,杨延和口沫四溅还在指着何千军的鼻子骂:“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怕老鼠。老鼠的危害有土匪,鞑靼人可怕?”
杨延和真的对何千军失望透顶,也对朱厚照失望透顶,这两个人就跟孩子一样,一点点小事搞得人心惶惶。
“诸位大臣,今日的之事还望诸位不要外泄,就此作罢。皇上,老臣先告退了。”
朱厚照被杨延和说怕了,他打小除了先帝,最怕的就是杨延和。偏偏杨老身为帝师,师者为父,他不好顶撞。
正德皇上朱厚照自然是信任何千军的,奈何杨延和众位大臣们不信,只能歉意的朝何千军点点头。
何千军抹了把脸,被杨延和骂了几个时辰,好家伙,比敷面膜还水润:“你们不救,我救。老子可没你们那么多讲究。”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皇上,顺天府伊耿爽求见。”
杨延和一听顺天府伊来了,脸色一变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摆手道:“不是我。”
杨延和又看向何千军。
“看我干吗?又不是我。”
杨延和脸一绿,不知道顺天府伊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朱厚照摆摆手:“宣。”
传令的小太监又急匆匆的跑出去,没多大一会,顺天府伊心急火燎的来到殿中,疑惑的扫了一圈,发现很多大臣都在:“微臣耿爽参见皇上。”
“请起。”
耿爽起来之后,松了口气:“皇上,东市的一间客栈,福满楼突遭鼠患,现民心惶惶,微臣特地来通报,寻一个解决之道。”
杨延和愣了一愣,略有不满道:“耿大人,你在顺天府伊已有多年,怎么行事还如此慌张?一间客栈遭了老鼠,有什么可慌张的?”
耿爽如实回应道:“杨大人,东市的鼠患已经造成二十九名衙役,百名百姓死亡,受伤的人数现在还没统计出来,保守估计超过千人。”
“有的老鼠掉进火油里,沾了火花浑身是火,在房梁上窜来窜去。微臣来的时候,已经有数十间房屋被烧。皇上,杨大人,老鼠太多了,街上跑的全是老鼠。”
杨延和精明的目光渐渐迷茫,老鼠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杨延和不信道:“顺天府伊,你可知道欺君的后果?”
耿爽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杨大人,如此大事,微臣怎么有胆子虚报?东市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还请皇上,诸位大臣早做定夺。”
传令的太监再次冲了进来:“皇上,京营指挥使,工部主簿,户部侍郎,钦天监……,一共六十四名京官,求见。”
六十四名京官?
从来没有这么多官员深夜求见,一定是出大事了。
朱厚照也没见过这么多官员深夜出动的情况,坐的板正起来:“快宣。”
一群京城小官你一嘴我一言的踏进大殿,脸上皆有惊恐,还有人被老鼠咬到没来得及治疗:“皇上,大事不好了。”
“老鼠,外面全都是老鼠。”
“老鼠跟人一般大,能吃人,不得了啦!”
何千军摇摇头,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鼠患一旦爆发,很难根治。
杨延和一下变得惊慌失措起来,老鼠能不能伤人,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出大事了!就在两个时辰以前,东市有间福满楼的客栈突遭鼠患袭击。
现在死伤的人不完全统计已经超过两千人,各衙门的官人各有所伤。
两千人!
并且鼠患仍在延续,说话间的功夫已经不知道扩散到多少家庭。
两个时辰以前鼠患爆发,四个时辰以前,众人正在大殿上议论鼠患的事,杨延和指着何千军的鼻子大骂,说他和朱厚照胡闹。
然后就这么在斗嘴中度过了四个时辰,福满楼的鼠患本来有可能避免,有可能防患于未然。
杨延和捂住胸口,失神退了两步,好似千年老松抖上一抖,多年来的枯叶落下来,本来的劲松一下没了任何精气神。
杨延和痛心疾首,俯首而跪:“老夫错了,皇上,恳请皇上治老夫的罪。”
何千军的脸色不太好,叹了声气:“杨老,你以为你一句知道错了,那些死去的人就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