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

水滴声沿着管道流淌, 他们能听到自由流淌的水声，但却被困在几千米深的地下。

“旁边应该是城市的排水系统，你们听。”朴书名敲了敲墙壁, 随后又后怕地看了一眼，确认墙壁结实没有被破开一开大洞的可能性, 才小心翼翼退到他们身边。

“看来我们走的方向是对的。”

莱茵哈特跟在方时砺身边, 拽动方时砺的衣服。

方时砺:“？”

莱茵哈特:“你为什么一直抱着殷莱？她不行了吗？”

朴书名心底一软。

他和莱茵哈特并不在一个班级, 对莱茵哈特并不了解，偶尔有风言风语他也从没理会过。他不是一个喜欢道听途说的人。在他们落难到现在为止, 莱茵哈特都表现的很听话, 就像一个普通寻常的小孩子, 天真活泼, 那些空穴来风的诋毁, 大概是那些人对莱茵哈特的嫉妒, 毕竟他是一个天才的同时，又有那样耀眼的家室。

“殷莱没有不行, 她只是受伤了。”朴书名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好这个孩子。

莱茵哈特眨眨眼睛, 目光在殷莱身上意味深长地划过，顺带看了一眼方时砺。

“那我也要被抱。”莱茵哈特转头去看朴书名。

朴书名为难地说:“我们现在需要节省体力。”

莱茵哈特眉头一耷拉，像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那好吧……”转头他又恢复了精神, “那方方肯定累了吧, 我来换你, 我来抱殷莱吧！”

方时砺看了莱茵哈特一眼, 他怀疑这小子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一句。

“我们三个大男生轮流抱，不就可以节省体力吗？我说的不对吗？”莱茵哈特善良无辜地大眼睛像块晶莹透明的玻璃珠子, 好像没有一点坏心思。

朴书名看向方时砺:“说的对, 我们轮流来吧, 你肯定也累了吧……”

方时砺握着殷莱垂下来的手紧了紧，嘴唇微抿，勾出一个和善的弧度:“不用了，我还好。”

朴书名没有坚持，他的情况其实没有特别好，抱一个女生总归还是吃力的。

“那条爬虫还会再出来吗？”莱茵哈特担心地问，“我家的肥坨还在等我回家。”

“肥坨是什么？”朴书名问他。

“我养的宠物，有空你可以来看，它喜欢人多。”

朴书名笑了笑:“好啊！”

往里面又走了一会儿，一个较大的内部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这里的修断痕迹更加明显，老旧的设施房，全部装置都已经生锈损坏，停在半空中的升降电梯，链条从高空垂落下来，顶部延伸至看不清的地方，黑黝的上部空间，像一个噬人的无底洞。

“你们看这个大小，像不像那条爬虫？”朴书名指着上面问。

方时砺换了个姿势，撑着殷莱的手臂，弯下腰一捞，将殷莱背到背上。

刚刚还稍微有点意识的殷莱，现在已经彻底昏睡过去，气息匀速地喷洒在他的颈侧，额头温度也远远超过人体正常的温度区间。

朴书名环顾四周:“看起来是突**况导致的临时弃用。”

墙上贴着紧急停用通告，地上铺满了碎屑和断木。

“先别管那些了，先找上去的路。”方时砺的语气稍显急促。

走几步往前，中央是一个极大的地面坑洞，从上到下，这条坑洞几乎要贯穿整个地面。

朴书名往下看了一眼，仅仅是一眼，坑洞像黑洞一般，让他头晕目眩，出现短暂的失重感。

“别靠近那个坑洞了，下面不知道有什么。”

朴书名提醒道。

“好。”

他们找到一个发电站，里面有过去工人留下的记录仪，但必须安装到智脑上才能使用，朴书名将记录仪导到自己的智脑上，再投射到电子装置，芯片被激活后，整个空间瞬间发出雷鸣般的响动声，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四边的电力系统开始运转，链条开始运输，从上部降下一个升降台。

“从这里可以上去吗？”莱茵哈特问。

“总要试一试，撑到救援过来，他们一定会发现我们不见了。”

升降梯是老式的机械运输电梯，三人进去之后，朴书名点开智脑，再度开启运输装置。

“你好厉害，怎么会用这个？”莱茵哈特问，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都是磁电感应电梯，方形载人电梯可以不受拘束地在空间内移动。

朴书名解释道:“我家里有人是做铁路工程的，铁路工程一直用的还是老式的运输机，磁电感应没办法通到地下来。”

方时砺一直在照顾殷莱，登上电梯之后他把殷莱发下来，手背贴上殷莱的额头。

还是很烫。

“她怎么样了？”朴书名问。

方时砺摇摇头:“只希望不是细菌感染。”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他们走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很大，此刻是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候，电梯缓缓上升，他们靠在电梯的座椅上，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莱茵哈特说:“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

越来越大的电流声通过介质传播，渐渐的，朴书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电流声是不是太大了点？”朴书名问。

方时砺愕然抬起头朝漆黑的四周看去。

他们已经到了较高的地方，供电设备只在下面一层，他们被一堆漆黑包裹着，视觉被剥夺之后听觉就会异常敏锐。

糟糕，他一直留心在殷莱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电流声。

方时砺:“有办法立刻回去吗？”

朴书名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他点开智脑疯狂地按下降键，电梯却像卡住一般停在半空不动。

“怎么了？”

“不……不动了。”

电梯停止运输，电流声依旧在流窜，在他们前方，后方，左面，右面，快速地，猛烈地。

方时砺放出精神体，蓝色的机械精神体飞到电梯外。

猝然间，急窜而来的巨大爬虫破土而出，精神体及时扛下了一击，减弱了冲击力，化成无数细小的发光的蓝色颗粒。

电梯从高空跌落，以急快的速度下坠，越过最初的起点，持续下落。

黑色坑洞无边无际，梯带着他们滚动，跌跌撞撞，最后摔落在结实的土地上。

……

方时砺睁开眼睛，后背灼热，疼痛感让他微蹙眉心，精神体被破坏的时候他大脑嗡嗡刺痛。

怀里的身体还是暖和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方时砺才松了口气。

他点开智脑上的手电智脑的能量供给是通过人体的微电流来运行的，只要佩戴着还活着，智脑永远不会停断。

电梯门在下落的过程中打开了，他将殷莱护在身下，从电梯里艰难地爬出来。

地面上有许多工人的尸体，他们已经化成森森白骨。

原来他们当初在接到通知之后并没有逃出去，而是死在了地底。

方时砺沉了口气。

不对！

方时砺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四周。

这里好像又是一层工作基地，散落一地的零件，大型的齿轮和楔子，分明是开采能源的工具。

方时砺很快收回视线，因为地底有发出剧烈的响动声，脚下的泥土松软，时常被翻动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果不其然，爬虫从地底钻出来，它的速度非常的快，几乎全部的身体都从地底钻了出来，等到它露出全貌，背上的脓包就显得格外扎眼。

电流似乎就是从那些鼓起的脓状肿块里发出来的。

爬虫格外躁动，它在墙壁之间来回穿梭，留下一个个黑黝黝的孔洞，孔洞向外流淌着沙砾和泥土。

方时砺连忙将手电关闭，周围又变的漆黑一片，他带着殷莱躲在较低的地方屏住呼吸。

倏地，那只爬虫猛然朝殷莱的方向吐出白色的丝线，方时砺连忙将殷莱紧紧裹在怀里，任由自己的后背，渐渐是全身都被白色的茧包围。

丝线拥有一定的腐蚀性，方时砺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以及刚刚因为坠落受伤的后背都在朝触觉神经传递疼痛感。

他只是收紧了手臂，尽量不让怀里的人接触到那些丝线，他打开了手电，殷莱安静地闭着眼睛，体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升高，呼吸也趋于平稳。

殷莱的皮肤很好，细腻到看不到毛孔，因为贴的极尽，他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微微鼓起的两腮，让他想到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他们现在的姿势也有些像。

方时砺莞尔一笑。

他认真地仔细地看，想把怀里的这张脸印在脑海里。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不醒呢？”

他的声音沙哑。

还是不要醒了。

被腐蚀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只是有一点不甘心。

一点而已。

电流声逼近，爬虫从孔洞中钻出，张开血盆大口，要将白色的茧状物吞下去。

突然间，一只小小的生物一蹿十几米高，扑到它的脖子上死死咬住，脆弱的脓肿破碎，尖牙咬破它维持全身血脉运行的泵头，仅仅在空中扭动挣扎了几下，它就从高空重重摔了下来。

“嗷呜……”

孟伏扒拉着白色的茧，那东西被口水一沾就化了，破了个大洞，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混在腐蚀液里，从里面滑了出来。

“嗷呜……”

孟伏呜咽咽地呢哝，它分明一直感觉到殷莱澎湃的精神力在身边围绕着，怎么她就身陷险境，昏迷不清了呢？

碳基生物歪着脑袋想不明白，它用脑袋想蹭开抱着殷莱的男人，蹭了两下没蹭开，索性就放弃了，干脆趴在殷莱脑袋上。

“有生物波长，在坑洞下面！”

“太深了，申请飞行机甲协助。”

“确认无异常波动……”

“报告中将，发现大型爬虫类变异生物……”

“找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