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之王,珏。在陈国,敢用珏做名,又这么狷狂随性的,看他周身的气质,恐怕是陈国二皇子,容珏了。奇怪,陈国的二皇子都来了唐国了,此事绝非小可。反正,我总是不会相信他真是为了我而来吧?况且此人私下与诸葛神奇都有交情,难保我们唐国其他能人异士同他没有结交。这样看来,陈国是为了把爪牙伸向唐国,而在唐国培植势力。没有什么比用别人的剑来杀别人更好的手段了,结交唐国旧部,到时候里应外合,唐国的这把剑,就直直插在了心口上。可如今,若是突然告诉唐王,会不会打草惊蛇?不但不能找出已经被陈国收买的官员,反而闹得城中人心惶惶。到时候,原本为民心所向的朝中恐怕也会顷刻化为一盘散沙。更何况,他竟然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那一定就知道嫁去卫国的那位将军府的宫主被掉包了,倘若他有心在卫国说上一说,卫王室借此攻击唐国,这个时候,正是联合攻唐的大好时机。不,我不能这么做,一定有个万全之策,一定有的。
“小姐,我们找得你好苦,原来你在这。快,唐王有令,传你即刻入宫觐见。”和我走散的侍婢总算是见到了我,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我想如果刚刚不是让容珏掳去,万一是碰上了我那将军老爹的政敌或者是单纯嫉妒我的才貌的,当然,这个我也就是想想,可能性不大。我在唐国,以及在外的名声基本都是传说,真正见过的我人那是少之又有。总之,我这次带出来的人,最大的作用至多只是给我收尸了。若是遇见个仰慕我的变态,或许连我的尸首都不会留下。当年要是自己也学点武功什么的就好,也就不会身处这样的险境还毫无还手之力。堂堂大将军的女儿,竟然是个不怎么中看也不怎么中用的花瓶,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个大笑话?
“王这时候要见我?”
“是的。小姐快去准备准备,入宫吧。”
真是奇怪了,我还未出城,又遇上这样的事,这时候唐王突然召见,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回了府,稍稍梳洗了番,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匆忙进了宫。今日王宫中气氛有点异常,连平日里最爱找我说话的二公主白雪都没有吵着来看我。这,肯定有问题。
我随着一个公公七绕八绕的,亭台楼阁,花台水榭的走遍,终于是到了一个暗房。难道今日街上发生的事有人告发了我?唐王以为我叛国,勾结陈国?就在我脑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的时候,几个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穿廊不远处,一个太监掌着宫灯走在侧边,走在最前面的不就是唐王?一脸喜色,看起来,不像是会问我好消息,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的人。而紧随其后的,难道不是我的爹爹和哥哥么?这是要开家庭会议呢。那还有我那个没诞下任何陈家子嗣的二娘,她怎么没来?
我向唐王行了个大礼,使劲给我哥使眼色,好歹什么情况让我心里有个底啊。哪知他表情严肃跟在爹爹后面,压根不看我一眼。这是要怎样?叮铛顶替一事被发现了么?卫国来要人,宣称只要把我再送过去,他们就既往不咎了么?然后再对我处以极刑,最后曝尸城楼,以儆效尤么?哥哥,你看我呀,看我呀!
“素语,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么?”唐王突然说话,我还没从对我哥哥挤眉弄眼中恢复过来,一脸茫然的望着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唐王。
“啊?”
“不然,你眼皮怎么一直跳呢?”
“????????????”
“好了,孤王不拿你开玩笑了,现在有一件比寻找《五国秘传》更重要的事要你来做,你愿意去做么?”
唐王,好歹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才会综合考虑利弊之后再决定愿不愿意啊!事实上,我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来愿意不愿意之说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命运本就由不得我们做主。就好比人都要死,你现在只不过是让我选个死法。那我当然选择舒舒服服有尊严的死去了。
“只要有助于唐国,素语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小说里还有后半句来着,什么,“愿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我腿突然一软,重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咚”的一声来回在暗房里回荡,这是爱国烈士的圈圈赤子之心。我忍住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这冬夜的寒冷暂时麻痹了疼痛。
“孤王不要你赴汤蹈火,也不需要你万死不辞,孤王只要你做一件事,此次我大唐决定和陈国联姻,我将二公主白雪许配给了陈国世子容恒,你只需作为陪嫁宫女随行即可。只是,此去陈国,你的身份并非只是一个陪嫁宫女那么简单。我要你,成为孤王在陈国的眼睛,关键时候,你还得是孤王的匕首。”
妈的,老子又要是眼睛,又要是匕首,忙的过来么?!我咽下所有不满,缓缓抬起头,笃定的看着眼前鬓角已生华发的王。这个年纪,本该出门游山玩水,或者家里打打牌,看看书的年纪,可不像我们的王这样,一辈子庸庸碌碌无为也就罢了,都年过半百了,突然野心勃发,先是卫国,如今算盘可是打到陈国去了。我这样的想法只能是存在心间的,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要是流传出去,我们家九族也不够诛的。看来,陈国也是早有发觉,才会派二皇子过来打探虚实。明里接受联姻,两国结秦晋之好,背地里却暗查暗访,趁早培植自己在唐国的势力。若说我们唐王此举是黄鼠狼的作风,那么,陈国的那位,恐怕就是只老狐狸了。
想到其他几国的皇子,再看看我们的王,唐王最此生最大的憾事,恐怕就是没有一个儿子能够继承大统吧。倒是可怜了长公主白珊,自小就把自个儿万金之躯当男儿家来栽培,巾帼不让须眉。当阳城的女儿家们还在家中跟着老师学习诗书的时候,她已经是阅尽兵书战策了,当其他女儿家于闺阁之中心心念念着哪家的公子而专注着手中精细的女工的时候,她已经手握刀枪,征战沙场了。这原本该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之举,如今却都由一个女儿家完成。只道是我们唐国有位名动天下,飒爽英姿的长公主,却鲜有人怜惜这朵原本应该盛开在唐皇宫里的国色牡丹,如今为形势所迫而成了开在战火中的彼岸花。
出宫之前,我还是想要去看一眼二公主的,三日后,她就将成为五国历史上又一个政治的献祭。月明星稀,抬头仰望这飞檐之上的那清寒的月光,我仿佛看见天山上一朵静谧的雪莲,正悄无声息的绽放。晨曦的第一缕光,便是它这一夜的绚烂的终结。脚踩在刚刚铺陈了一地的新雪上,万籁俱寂的夜空,这“嚓嚓”的声响让人的心更寂寥,更空旷。已是深夜,二公主的寝殿依然有宫灯亮着,盈盈的烛光散发这一种温暖的光晕,淡淡薄薄的一层将冰玉殿笼罩在其中。守门的侍婢见了我,立马进去通传了,很快就迎着我往殿中走去。
黒木漆案上前倚着一个艳丽的身影,火红的狐裘滚边披风轻轻披在那瘦削的细骨架上,瀑布般的黑发倾斜而下,长及腰间。白皙若雪的肌肤在烛光的照映下仿佛要穿透似的,她缓缓偏转过头来,额前胎生的那颗朱砂痣更像是谁用蘸染了活人的鲜血的狼毫在额见不经意点就的。这样美好的容颜,这样美好的年纪,可惜,却生在了这样的时代。
“呵,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白雪不禁笑出声来,唇红齿白。
“公主不知道吗?我见着美人,素来如此,脚下生根了,竟是动弹不得了。”这是我在走街串巷的时候,常听那些小生对心仪女子如是说。白雪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放声笑了出来,一旁的侍婢见状,也不知是否听明白了我这**裸的调戏,竟也跟着公主一起咬嘴轻笑起来。唉,我那木讷的哥哥要是在这方面有我三分,也就不至于白白浪费了他那俊朗的面容了。我随着白雪往暖炉那边走,侍婢贴心的拿了个暖毛垫子置于椅上,我坐上去,伸手围在暖炉边取暖。
“深更半夜的,你不会就为了来学着那些市井小民调戏良家女子一般来戏弄我一番吧?”她怀里抱着一只年幼的雪豹,这还是上次长公主随唐王围猎之时带回来的,说是成年母雪豹不幸被射死了,只好奇当时她拿箭射向它的时候,它竟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后来走进了才知道,原是母雪豹是为了挡在后面那个不堪隐蔽的幼崽窝,那里面只剩下这么一只幼崽,尚未完全睁开双眼看看这个世界。她就将它抱了回来,送给了她心善的妹妹,白雪。如今,这只雪豹团卧在她怀里,不时扭弄一下浑圆的身子,格外天真可爱,一如此时的白雪,都是一直被呵护在掌心的,拥有的只是温暖。
“公主莫要说笑,我哪敢调戏公主?不出意外,我可还要活上百年的,可不敢这么早早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我故作严肃,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不一会垂眸轻轻抚着雪豹的头。
“父王都跟你说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