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歌黯2(1 / 1)

九重阙歌 黔中十三月 1608 字 8个月前

三人,啊不,是两人,一妖,慢慢吞吞的也总算到了药王庙所在的那座山头,可面前的竹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奈何无崖子年纪大了,忘记当初的路该怎么走了。离岸笑笑,自吹荡在参天的湘妃竹林竹中的风中取了一片飘零的竹叶,念了个诀,竹叶突然变得百倍大,他一提一拎,将无崖子连人带驴的丢到了竹叶变成的竹毯上,之后再一把抱起玖月,喊了句“起”,很快玖月就看见竹海在自己脚下了,风一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翻涌开来,她转头紧紧抱着离岸,开心的大喊“离岸,你真是太神奇啦!”离岸听着,只是微微轻笑了声。

药山竹海,终于是让他们见着了竹林深处的那间茅屋,离近了才见着一黑色轻纱蒙面的女子,正在晒药材,仿佛是发现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抬了头,正巧迎上他们安全着地。无崖子显然是很激动,走上前去,一把就握住了女子的手,手不住的颤抖,险些老泪纵横。

“啊,你是素瑶,是不是?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无崖子情难自持,全然不理会那女子想要抽出手的冷漠,而那女子在听到“素瑶”这个名字时,明显是一怔,便有了片刻失神,最后就由着无崖子握着手不放了。

“我不是素瑶,素瑶已经死了。”女子沉痛的开口,言语间已是包含了太多无奈和惋惜。

“什么?!素瑶????????????死了?那????????????药王呢?”

“也死了。”那人在说的素瑶死了的时候神色间还有些哀伤,在说到药王死时却淡漠之至,诚然,这人同那药王是毫无关系,只怕是素瑶的故人。山玖月的一双眼全在剖析这神秘女子的脸色上了。

“那你是谁?”无崖子终于收了手,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玖月上前,站在了无崖子身后,害怕他老人家支撑不住倒了。

“旁人都称我为圣姑,你们既然能寻得这药王庙,又似乎认得素瑶,可见与这药王庙有些渊源,若是不急,坐下来喝杯茶吧。”圣姑招呼三人进了茅屋,端了一壶茶过来,替三人斟上,自己也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听着无崖子说着此次前来的目的和曾经和药王的过往,悠悠望着门外幽静的竹林,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气息微弱,仿佛是不用呼吸的人。

“你说的那本药典,依着你和药王的交情,我是可以找出来给你的。如今这里人去楼空,那本药典是个死物,留在这里也无用,不如给你。”圣姑走进内屋不久,手持了本药典出来,递与无崖子,泛黄的药典已经破旧不堪,有些页似乎还被撕了去。这真是无崖子说的,药王的传世药典么?玖月仰着头,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可无崖子却十分宝贝的把药典塞入怀中,不给她再多的机会,就起身道了谢。

“本是想要找故人好好叙旧,怎奈何物是人非,无崖子就此告辞,多谢圣姑的茶。”无崖子辞别圣姑欲走。玖月看了眼无崖子,再看了看离岸,见他此刻正望着这草庐外的大片竹林兀自愣神。和离岸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离岸此时此刻表露出来的神色倒是难得一见。他的目光透过那些穿插在地面山的湘妃竹,像是在看着远处什么东西。可她顺着他的视线极目远望,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再看看离岸,那迷雾一样的眼眸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离岸此刻自是不知道身边的山玖月的那点小心思的。他只是看着那些竹子,仿佛看到了那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让他想想,那该是多久之前,他和她在这里初见。自那日天珠被毁,他便同她一样陷入了沉睡,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而醒来的呢?拟云纤,呵,当真是个心狠的丫头,就那样自毁了神魂,一点余念也都不留给他。可当初又是谁,从来也不懂得拒绝他,执意的说着喜欢,还怕他不知道似的。既然喜欢,就该留在他身边。前世她说走就走,走得干干净净,他阻拦不及,可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会就那样便宜的放过她么?

拟云纤,纵然她神魂尽毁,灵光已灭,千秋万载,他也会把她找出来。当初她为了维护天地正道,毁坏天珠,如今,他便用这天珠来重新为她织魂结魄,再造一个她。他沉睡了那么久,不愿醒来,只是当时还未想明白这一点。苏醒,只不过为了寻找,那些和她相似的身影。几万年时光,岁月洪荒之中,他却再也没能找到她,直到山玖月的出现。

山玖月,这个孩子同她其实有太多不一样,样貌,性格都不同,甚至,关于前世的那些记忆全部抹去了,她,已经不记得他。可自她出现的那一刻,他才仿佛真正从沉睡中苏醒。浑浑噩噩的万年寻觅,终于,让他找到了她。像是从自己心上割下的一块肉如今终于是回来了,割去时痛不欲生,还回来,依然是疼得四肢百骸,骨骼经络都绞痛。可却是,终归能够呼吸了。

朝阳宫的青阳老儿,想他终其毕身修为,当年瞒着九宫,私下护住已经破散的拟云纤的一缕魂丝又想方设法隐去了她的灵气,让他堪堪错过了她这么多年。随着他仙去,那些围绕在她周身的青阳的遮护也逐渐解禁,他终于找到她的转世,只是,足足折磨了他几万年时间。这些时光,他都会一一讨回。既然要集齐九颗天珠,不如,就从这朝阳宫开始。

山玖月看着离岸眼中诡异的眸光一闪即逝,见他忽然转过头来笑着看向她,正好对上了她在偷看他的直白的视线,赶忙低了头,假装打了个哈欠,偏头看向圣姑。这一看本是无心,却看出了些名堂来。圣姑正仔细打量着离岸,难道,她发现了离岸的真实身份?这里离朝阳宫这么近,她不会等会跑去朝阳宫举报,说是她和无崖子私自携带一只万年老妖进入朝阳宫地界吧?她略微转动了下脑筋,就闪身插入圣姑审视离岸的视线中,挡住离岸部分身子,决意岔开话题。

“圣姑,我可以问问,那位叫素瑶的姑娘,是为什么死了么?”年纪轻轻,又是药王的关门弟子,唯一的爱徒,不出意外就是当今的药王了不是么?可为什么就死了?方才,圣姑在谈及素瑶的死时,脸上那沉痛的哀伤又是为什么。这些无崖子都不问,可是她想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而她又喜欢听故事,于是,不妨问上一问。

圣姑一怔,将原本审视离岸的视线收回,转而若有所思的看向她,随即又兀自笑笑,朝山玖月走来。

“你既然想知道,就听我讲一个故事吧,那要从七年前说起,从她遇上那个命中逃不掉的人说起。”

七年前,药王庙。

“曾经深深刻在心上的人,会忘记吗?”

“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朽。”

“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

是谁在心底深处呼喊?又是谁的背影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悲伤黑暗之中?你是谁?究竟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闯入我的梦境?素瑶忽的从梦中惊醒,手心里竟是密密的汗珠,心底一片荒凉,恍恍惚惚走到梳妆台边,方才已闻鸡鸣,窗外那一片天空中还依稀挂着一弯淡色的月牙,有熹微的晨光自云层中透出。借着这光,看着铜镜里那个面容惨淡的人儿,她无奈地笑了笑。

真真是一场梦魇,自从经历了上次采药失足跌落剑崖,三魂失去一魂开始,这个梦魇就跟随着她了。师父药王死后,由她一人独守在药王庙,不久前,因缘际会得一女子相救,那女子会些江湖奇术,不忍见她芳魂消逝,死在剑崖下,便为她招回了那一魂,正巧那女子也无去处,没个正经地方安生,便在这深山竹林里与她为伴了。那位中年女子让她称她为“姑姑”。素瑶也不多想,能得一人相伴也是好的,且她有恩于她,便也恭恭敬敬的叫了她声“姑姑”,之后,两人就在这药王庙研究着医学药理,她时常出去给急帖向药王求助的人诊治,不求再得个女神医的名号,只求不损了药王的名声。

“怎么了?有心事?”窗外忽然闪现一个紫色身影,素瑶心下一惊,待看清才认出是姑姑,忙走到门前替她开了门,迎她进屋来,边走边回身不经意的提到。

“倒没什么,姑姑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梦魇么?”

圣姑脸上的惊异一闪而逝,随即淡然的笑笑轻叹。

“又是那个梦境么?那个梦境真让你这样恐惧和不安么?”

“倒也不是,只是,只是觉得,伤心。”

“伤心?”圣姑心底掠过一丝同情,终是未能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是假装疑惑的问了句“为何伤心?”

“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何,所以才恐惧。”梦里的那个说话的人,不是她,梦里的情节和那些场景她也未曾见过,可她虽看不清梦里的那人,只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仿佛从自己的体内发出,不是自己的故事,她却莫名的伤心,这就是症结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