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北征孽缘成(7)(1 / 1)

倾国为媒 绮年锦上 1741 字 8个月前

就在琦颜满腹愁肠的时候,天气似乎也格外顺应她低落的情绪,应景地悲戚起来,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却突降奇雪,铺天盖地的雪花直下九天,一天之内,回复到了严冬时节的冰天雪地。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朝臣们束手无策,太子慕容瑾更是急得茶饭不思。突降大雪,军中供给不足,衣物怕也是不够,如此严寒,这对于出征在外的燮国军队实在是大大的不利,只怕之前取得的胜利也要成泡影了。

慕容瑾连夜召集大臣商议对策,众臣纷纷进言,要火速补给军队粮食衣物,另外太子殿下身为人子应当恪守孝道,如今大军因雪受困,只怕凶多吉少,太子应亲自率兵救援。慕容瑾不敢怠慢,当即下令户部侍郎立即着手准备。对于众臣提出的自己带兵救援之事,一时还拿不定主意,若是自己带兵前去,这摄政的大任要交给谁呢?

这边粮食衣物还没清点完,前线的败报也传入了朝堂,燮军被大雪困在乌邙山,结果遭遇鞑靼人的伏击,伤亡惨重,皇帝被困,情势万急!那送信的士兵刚呈上皇帝手谕便晕倒在地,想是疲劳过度了。

慕容瑾几乎是一手将那道手谕夺过来,因为心急,试了两次才展开来,看完后脸色煞白。皇帝叫他领十万大军来援,但是最后还有一点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竟然要他随军将妍贵人和兰妃也带去。

试问,出兵打仗,为什么要带这两个女人?

一想到父皇竟然如此挂心妍贵人,他心里不禁泛出一股酸意;可一想到还要带兰妃一起去,连嘴角也无力地耷拉下来,兰妃此去,只怕……

皇帝想得很周到,叫太子出兵救援,命七皇子慕容弋在朝摄政。

几日后。

大军出发时大雪正盛,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了,气候极其恶劣,道路艰险,格外难行。

因皇帝指名要带上妍贵人,琦颜自是不敢抗命,只得带着小翠和几个随行的宫女厨子踏上了艰难的北征之路。

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后妃眼红她得此殊荣,虽说气候严寒,路途艰难,可这些后妃宁愿受这份罪也想到前线去伴驾。能跟皇帝共度苦难,日后的荣宠必定无可限量!可她们哪里知道琦颜心中的苦,倒不是怕行路难,实在是她对什么皇恩圣宠根本就不上心。

倒是没人妒忌兰妃,谁都知道她此行凶吉难料。平日里皇帝从不召见,独独在北征受挫时宣她,皇帝的意思,不是再明白不过了么?

兰妃出行就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婢,几身换洗衣裳,还没装满一辆马车。一路上她一直很安静,她的那辆马车远远跟在琦颜马车后面,似乎极力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路上虽餐风饮露,万分艰难,她却一直默默地忍耐着。

厚厚的积雪和放眼四望看不到边际的银色让众将士心头都颇为沉重,冰雪降低了军队的行军速度,即便是急行军,也不过日行三十里,等援军到达乌邙山时,只怕已经于事无补了。

好在在援军出发后的第三日终于云开见日,气温回升,积雪开始融化。融雪时寒意更甚,因全速进军,将士们倒也不觉寒冷了,只是晚间休息时那蚀骨的寒意怎么也驱散不了。

天气虽严寒,但阻断不了慕容瑾救父心切之情,他亲率三万轻骑日夜兼程火速赶往皇帝被困之地,里应外合终于解了乌邙山之围。

前方的喜讯传来后,军心顿振,带兵的指挥官下令火速进军与前军会合。琦颜小翠也只能跟着他们马不停蹄地奔波,融雪后道路泥泞,马车上颠簸不止,晚间休息时总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夜里失眠严重,嘴里也起了泡,真是苦不堪言。小翠和其他几个宫女因为没有暖炉,手上都长了冻疮。军中对她们几个还算很是照顾,衣食不敢短少,膳食虽不如宫中精致,却也远胜于将士们的伙食。饶是如此,几个人也够呛,更不用说军中将士的处境有多惨了,听闻军中颇多士兵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军医根本忙不过来。所幸琦颜随行带了不少药物,便也抛开尊卑虚礼,亲自为生病的军士医病看药,俨然成了军医。人人皆知她是皇帝宠妃,却都没料到她还有行医救人的本领,一时间关于这位美貌无匹的绝世奇女子的传言蜚声全军,她的美貌和医术简直被夸得举世无双。

其实琦颜医术都是自学的,称不上医术精湛,疑难杂症她是医不了的,不过些许皮外伤以及感冒之类的,还不在话下。

一个月后两军终于在胡塞尔城会合。

下了马车后住进了预先安排好的房间,琦颜一躺上床便睡着了,连日赶路的辛苦终于还是压垮了她。

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起身后小翠麻利地帮她浑身上下收拾了个利索,赶紧催着她去见圣上,说是刚刚马总管才来过,吩咐娘娘前去。

待琦颜急匆匆赶到时,幸好还未开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进去后才发现座无虚席,在座的全是盔甲未卸的武将,慕容瑾坐在皇帝左手边第一席,他身后站着那个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看来慕容瑾对此人颇为看重,连行军打仗都带着他。慕容瑾旁边坐的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将领,仪表堂堂,颇有神威,乃是欧阳沐谦,琦颜上次去给华贵嫔上坟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右边第一席坐的是此次北征的统帅杜泽群,看到杜泽群旁边坐的那人时琦颜真是大吃一惊,竟然是瀛洲府尹许世安,真没想到会碰上他!许世安对上她的目光时,也是脸现惊诧。

让琦颜颇感意外的是竟然在门口的末席上看到了兰妃,她就在那风口边上一动不动跪坐着,半边脸陷在阴影里,看不出那张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隐隐觉得兰妃肩膀有些抖索,看得琦颜心中颇不是滋味。

席间推杯换盏,众人也都有些喝高了,皇帝突然起身,一把将琦颜从身旁拉起来,半眯着那双醉意熏然的双目,举杯醉醺醺地道:“若不是众位爱卿拼死相护,朕今日只怕早已陷落虎穴。此仇不报非君子,不日定当血洗上京,一雪前耻!来,咱们君臣共饮这一杯!”

底下的将军们听了皇帝的话有些人竟然眼中泛出了泪光,也都纷纷起立,其中一位老将更是老泪纵横,离席跪地道:“陛下,是臣等无能,让陛下遭此劫难,老臣羞愧……想当年臣等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戎马三十余载,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日后的战事,老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一席话引得在座的将军们个个唏嘘不已。

“爱卿你言重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无需介怀。乌邙山一役我军虽伤亡不少,可敌军也受了重创。现在先休整三军,再发兵直捣上京,不日便可雪耻!”皇帝豪气干云地道,颇有几分当年的雄姿英发。

众将也颇受鼓舞,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喝得正起劲,皇帝推了推琦颜:“爱妃,你到下面去敬酒。”

琦颜微愣,旋即俯身欠了欠身,款步走下台阶。小翠端了个盛放酒壶的托盘随侍在侧,心中颇为主子不忿,给皇帝斟酒也就罢了,却还要为这群莽夫敬酒,真是委屈。

第一个敬酒的对象,该是坐在左手边第一席的慕容瑾。琦颜有些心慌意乱,自从上次偶遇,两人已经很久没再见过,行军之初他也一直没在她面前出现过,有什么事都是叫士兵传达,他总是有意地避开她。

碎步走到他桌前时,慕容瑾举起那杯刚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轻轻放在桌上,琦颜暗暗平顺了一下气息,伸手握住小巧酒壶的把手,微微倾出一个弧度,一条细亮的酒柱慢慢倾泻而出,替他重又满上一杯,至始至终他没抬眼看过她,复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总算好,没出什么岔子。刚刚琦颜还真担心自己会失态,更担心慕容瑾会像除夕那日宴会上一样盯着自己看。暗暗吁了口气,这才转身继续敬酒。敬完最后一位将军后,琦颜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为兰妃也斟了一杯酒,兰妃坐在那当风的门口,早已是冷得嘴唇发白,感激地飞快望了她一眼,琦颜的这一举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刚敬完酒回到坐席上,便听底下一位将军醉眼惺忪放肆问道:“皇上,您将妍贵人带到军中,无可厚非。可为何还把这鞑靼女人也带来了?鞑靼人可没一个好鸟!皇上,末将斗胆提议,杀了这个女人为死去的将士们祭奠亡灵!”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将军也纷纷附和,一时间群情激奋,直嚷嚷要杀了兰妃报仇。

琦颜大惊,担忧地看向兰妃,却见兰妃很淡然地跪坐着,仍是没动。身子虽孱弱,却稳如泰山,未动分毫。面对如此场面还能淡然,真是令人佩服!

只是席上乱成了一锅粥,皇帝却没发话,面色微微有些醉酒后的朱红,双目暗沉,似乎还夹带着一丝嘲讽,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下众人,却并未制止,任由他们胡闹。琦颜暗暗揣测,难道皇帝早有此意么?念及此,背脊不禁凉飕飕的,手脚也发冷了。

琦颜正自惊惶不定,就见杜泽群出席跪拜,声如洪钟:“皇上,马将军是酒后失言,望皇上念在他救驾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此时几个还有几分清醒的大将也纷纷跪倒求情,皇帝沉着脸道:“兰妃她是朕的女人,是燮国人!你们记清楚了!这事就交给杜爱卿处置,朕累了,众卿自便。”说罢拂袖离去。

皇帝一走,底下众将倒是喝得更开怀。那嚷着要杀兰妃的马将军被拉下去杖责了二十军棍,此事便算是了了,据说那马将军第二日便又健走如飞,看来下手的人还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