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寒洌那边已经说好,只需面见皇帝,求得出宫机会,这计划就百无一漏,母女俩就可以远离宫禁了。
琦颜主意已定,说服寒洌后立刻前往御书房。
侍卫还是第一次见琦颜,不知她是何人,但看她貌美如仙气质婉雅,穿着打扮无不贵气十足,便很自觉地前去通禀,马久德很快出来查看,一见之下倒是颇为吃惊,这妍贵人平素虽极受宠爱,却从未主动来找过皇上,此番寻至御书房不知是为何事。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将琦颜迎入。
“马总管,本宫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琦颜看了看马久德,微笑着问道,声音轻而温婉,听着叫人舒心。
“唉,”马久德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娘娘前来有什么事?皇上今日恐怕心情不太好啊,刚刚还在动怒……”
“哦?”琦颜收敛了笑容,正色问,“何事让皇上如此烦心?”
“朝堂上的事啊。咳咳,一会娘娘见着了皇上还望娘娘劝劝皇上,不要气坏了身子。”
“那是自然。”
谈话间便已到了内室,马久德请琦颜在此等候,还未走近,便听到香案坠地之声,乒乓作响,铮铮余音漫缠。琦颜止住步子,静静伫立,看来果如马久德所言,皇上此时怒气正盛,正想着,便听到慕容湛怒意浓蕴地暴喝:“鞑靼辱我太甚!”伴着拍案之声,旋即听到桌子被掀翻的砰砰声响。
“父皇请息怒!”“皇上请息怒啊!”
其中一个是慕容瑾的声音,还有则是杜泽群杜泽益和张成龙的。
琦颜轻轻掀起身旁的帷幔,侧目而望,只见慕容瑾和杜泽益杜泽群跪伏于地,皇帝负手而立,脚下不远处被他一怒之下掷出的奏折七零八乱地散落一地。
“朕刚刚同你们商议如何整治鞑靼,竟然就传来了边关的急报,鞑靼再三袭扰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今年中秋也未来贺纳贡,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叫朕如何不怒!”
“皇上,自从鞑靼先主铁达尔呼伦毕大汗死后,他侄子便篡夺其位,对我大燮屡屡冒犯,就是为了激怒皇上与之一战啊!几个月前,我军半月京一战,损兵折将不说,更是军心受挫;而那鞑靼,却独享其成,坐拥襄邑,实力较之从前更甚,兼其打了胜仗,士气高昂,臣认为,我们应该避其锋芒,养精蓄锐才是啊!”张成龙跪谏到。
“皇上,张丞相此言不妥。鞑靼不过是塞北陋地一个番邦小国,怎能与我大燮相提并论,我大燮疆域宽广,国中贤才辈出,兵多将广,粮食富足,皇上不必担忧,臣愿领兵出征鞑靼。”杜泽群道,他顿了顿,看皇帝没发话,便接着道,“请恕臣直言,上次先太子之所以大败,输在不会用兵,又误信谗言,他是头一次带兵,出征时臣便料到他必败。此次若是让臣出征,臣定当一举扫平鞑靼,一雪前耻!这几个月一直厉兵秣马,操练军事,军中的将士们都渴望着打一场打胜仗,建功立勋,弘扬我大燮军队之神威!要让鞑靼的乌合之众吃点苦头,知道与我大燮为敌,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皇上,如此也可以震慑其他不肯归顺的诸国啊!”
“杜将军之言,虽有道理,可皇上,出征鞑靼,绝非小事,鞑靼早已是今非昔比,当年与鞑靼联合灭萧国时,它尚不足为虑,可如今,鞑靼吞并了周边诸国,拥兵不下三十万,近年来又屡屡获胜,军心士气皆是空前高涨,且鞑靼的军队都是作战娴熟的劲旅,将军们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统帅乌隆奇更是当世少见的悍将,有万夫莫敌之勇,军师赫哲迦极善于用兵。反观我军,虽然也用兵将五十余万,可大部分军队都要驻扎于各处重镇,军力大大分散。能够征调的最多不超过二十万啊。上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跟鞑靼交手,结果吃了个打败仗,军营里早有传言,说鞑靼军队悍勇,粗暴凶残,茹毛饮血,与之交手,若落入其手,必被生吞活剥,惨不可言。我军军心不稳哪……”张成龙跪爬一步,进言道。
“太子,你说说,对鞑靼,到底是战还是不战!”慕容湛拂袖愤然坐下,瞪着底下跪着的三人,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连躲在帷幔后的琦颜都感受到了。
“回父皇,儿臣认为,战,一定是要战!灭鞑靼势在必行,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如今已经入冬,鞑靼位处极北凄寒之地,此时已是冰天雪地,若是此时征讨,行军布阵多有不利,粮草辎重也不便运行,气候严寒,将士们也会苦不堪言,心生怨怒,一支军心涣散的军队,又怎能破敌呢?依儿臣看,不如来年开春再北伐,也好留几个月时间稳固军心。”慕容瑾朗声回道。说完伏地一拜。
“好了,都起来吧。右相和太子留下,你们两个先退下吧。”皇帝伸手抚着颌下的胡子,目光沉郁,脸上依然阴晴不定,却对几人的话语未置一词,只摆了摆手吩咐,两人依言退下,这时马久德上前跟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点了点头,而后便见马久德快步走向琦颜这边走来,“娘娘,请进。”琦颜这才跟着他到了皇帝跟前。
“爱妃哪,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朕啊?咳咳……”皇帝突然掩唇咳嗽起来,琦颜忙抢上前一步,在慕容瑾之前先到了皇帝身后,轻轻抚着皇帝后背,帮他顺气,又给皇帝递上茶,一面嗔怪道,“皇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几天没见着皇上,怎的就成了这般模样?”又对马久德道,“马总管,你们是怎么照顾皇上的啊,唉……”说着连连摇头。
“爱妃啊,你来看望朕,朕高兴。你不要怪他们,呵呵。最近就是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皇帝笑着拿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没事就好,不然臣妾该担心了。皇上,国家大事虽重要,可又怎及得上皇上的龙体。朝堂上的事太子和相国他们也会分担一些,臣妾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啊,看到皇上龙体欠安,臣妾心如刀割呀……”琦颜说着,作势擦了擦眼角。
皇帝眉头舒展,笑问:“爱妃不要担心,对了,今日见朕,有何事?”
“皇上,太子殿下和相国大人都在,臣妾怎么好说啊。”琦颜娇笑道,秀眉一挑,目光轻慢扫了两人一眼,慕容瑾脸色铁青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跟琦颜目光相触之下脸色愈发难看,自将目光瞥向一边,不再看她。杜泽益神色颇为懊恼,这妍贵人可是差点就成了他的儿媳啊,如今已经凌驾于他之上了,真是后悔当初没直接杀了她。
“不碍,爱妃直接说吧。”
“皇上,臣妾入宫之前曾在佛前许愿,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圣宠,诞下皇嗣,一定要去白龙寺还愿,如今臣妾的愿望都已实现,该去还愿了啊。另外,臣妾也想借这次出宫,替皇上和太后祈福,替皇儿祈福,皇上,您看好么?”琦颜跪坐在皇帝身边,抬眼巴巴地望住皇帝,满眼期待。
“嗯,”皇帝点点头,道,“好。只不过白龙寺在城郊偏远之地,听说近来路上不怎么太平,盗贼四起。这样吧爱妃,待朕下令扫除匪患后爱妃再去还愿,如何?”
“不要嘛皇上,臣妾想尽早就去,不然以后身子重了多有不便。皇上……”琦颜说着可怜兮兮地摇着皇帝的手臂撒娇撒痴,这招果然管用,皇帝马上让步,笑道:“好啦,都依你。那爱妃打算什么时候去,要不要朕陪你?”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臣妾怎敢请皇上陪臣妾前去呢,百官们也不答应啊。臣妾想明日就去,皇上,您就答应臣妾吧,臣妾回来定然好好伺候皇上,菩萨也会保佑皇上龙体安康。”琦颜轻轻抚着皇帝龙袍的袖口,沿着上面金线绣成的龙纹抚了一圈又一圈,两眼则淘气又不失天真地一瞬不瞬盯着皇帝,整个情态娇娆迷人,看着委实叫人难以拒绝。
“明天,这也太仓促了吧,去寺院还愿是何等重要之事,怎可如此轻率?”皇帝皱眉道。
“不仓促呢,今日臣妾已准备好了果品供物,而且,臣妾是问了云隐师太,她说明日是吉日,利出行,外出还愿最适合不过。”琦颜一见皇帝皱眉,忙道。
“你不说朕倒忘了,爱妃啊,何不就在恩慈寺还愿呢?白龙寺路途遥远,爱妃又有了身子,经不得劳顿,兼之路上又不太平,叫朕怎么放得下心呢。就在恩慈寺还愿好了。”
听皇帝这么一说,琦颜立马急了:“这怎么行,当初臣妾是在白龙寺许的心愿,如今却在宫里还愿,菩萨定然认为我心意不诚,到时候不单臣妾会遭报应,还可能殃及皇儿,皇上……”
慕容湛一时陷入沉默,似乎正在思考,眉头紧蹙起来。看皇帝在犹豫,琦颜忙又道,“臣妾也知道去白龙寺的路上不怎么太平,所以斗胆恳请皇上恩准让寒统领带一队人马护送臣妾,皇上,您看这样可好啊?”琦颜只得又撒娇着请求。
“好,那明日就着寒冽护送。”
“臣妾谢主隆恩!”琦颜喜不自胜,起身盈盈下拜,眼波流转间俏红满颊,更添了几分娇娆,开心得就像个孩子。皇帝看着她也甚为开怀,笑问道:“爱妃还有何事啊?”
“没了。”琦颜俏皮地眨巴了下那双明似秋水柔媚含情的大眼睛,又施施然一拜,含笑道:“臣妾就不打扰皇上议政了,臣妾告退。”
“好,那爱妃就先下去吧。”
琦颜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低头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