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璇滢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吵醒的。睁开双眼,一股股亮白的光芒透过轻纱帘布,从外面渗进桥内。掀起帘子一看,入眼处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上面轻雾缭绕鸟扑蝶舞,明亮的阳光透过烟雾普照着大地。天亮了,而她们竟然还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山林间。
伸手摸了摸方贤的额头,温热温热的,烧基本已经退了,但脸色却苍白得像张白纸般,渗得吓人。胸前裹着伤口的白布条一片暗红,摸上去又干又硬,幸运的,已经没有再流血了。
再次撩起窗帘,向远处望去,只见青山起伏山脉连连,竟是看不到一丝城村的踪迹。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感觉她们往回走了啊,怎么走了一个晚上,还没到黄石镇?难道黄石镇在她睡着的时候就已经过了?而那个尤仓齐竟然不顾方贤的伤势,停都未停直接过去了!
这个王八蛋!端的是铁石心肠!明知方贤现在危在旦夕,却仍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就算是一国之君,也肯定是个暴君!
“小姐,我们这是在哪啊?”这时,伶儿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问道。
宋璇滢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跟伶儿一样,除了延思岛,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眼见周围一片荒山野岭的,她连她们现在所处的方位都不知道……等等!
脑海中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宋璇滢顿时眼睛一亮,又不禁拍了拍脑门,暗骂自己真是人头猪脑,刚刚不是看到早起的太阳了吗,她们现在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走的,那不就是东方吗!东方?东昔国……难道,那个尤仓齐现在是要带她们回东昔国?
南丝国,顾名思义地处南方,以此类推,东昔国那不就是在东方了!对!绝对没错!那个尤仓齐自称是东昔国的国王,所谓国不能一日无君,他身为一国之君肯定是不能离开太久的,现在八成是赶着回去了!
其实她们将要被带到哪已经不重要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论人数不如人家多,论武功也没有人家高,怎么整都是死路一条。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方,让方贤好好养伤。虽说习武之人受伤是很常见的事,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何况方贤又伤得如此之重,拖久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想了想,宋璇滢掀开轿门前的长帘,朝抬桥的黑衣人问道:“两位大哥,请问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啊?”
还是没人回答她,两旁的黑衣人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连眉毛都未动一下。
又吃碰了一鼻子的灰!宋璇滢心里那个气啊,呼地伸出半个身子,冲着后面的那座桥子怒声吼道:
“喂,你们都是死人啊!我真是东昔国的三公主吗?怎么连问个话都没人理!”
意外地,只是过了那么一小会,轿子竟缓缓地停了下来。宋璇滢蹭地跳到地上,小跑着就往后面的轿子跑去,还没等她走到轿子前,就见前面轿帘一掀,那个尤仓齐竟然从轿子里走出来了。
下了轿子后,尤仓齐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径直往前走去。宋璇滢张了张嘴,正要叫他,却见那边伶儿也下了轿子,看模样还是被赶下来的。又见两个黑衣人钻进轿子,把方贤抬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把方贤扔在这吧?宋璇滢心里不禁一阵恐慌,若真把他丢在这,即使没被野猪恶狼吃了,也要被活活饿死的,何况他现在还在昏迷中!
“过来。”尤仓齐冷冷地看着仍昏迷不醒的方贤,微微侧了侧头,朝她说道。
“嗯?”宋璇滢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话,一时愣在了那里。再看那边黑衣人也并没有扔下方贤,而是抬着他往前面走。在离他们前方不远,停着两辆马车,和数匹黑综壮马。
直到这时,宋璇滢才想起,自昨天晚上被“请”进轿子里后,貌似这群人就是以步代马,一路走来的。方贤的马跑了后她们还有两匹,加上那些黑衣人一个个也是骑马来的,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弃马代步,自讨苦吃地一路走来。不过这时她也无暇思考这些了,坐四只蹄子的马车总快过两只脚的人肉轿子吧!
尤仓齐上了一辆豪华的深红马车,坐定后轿车门前的帘子却久久不放下来,两个黑衣人各站一边,一手撩起窗帘,眼睛则看向她这边,看情形好像是在等她。
那边伶儿也站在另一顶蓝灰马车前,看了看躺在里面的方贤,又望了望宋璇滢,迟疑着不敢上去。
这男人是要她跟他共乘一辆马车!也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现在似乎也没有她商量的余地。宋璇滢深吸一口气,朝伶儿点了点头,走上前,在一个黑衣人的扶持下,上了尤仓齐的马车。
车厢里面约有两平米宽,对于一辆马车来说,是个不小的空间了。宋璇滢挨着车厢门坐下,尤仓齐坐在最里面的横榻上,这个位置是离他距离最远的地方。车厢中间还放着个小小的红木矮几,上面放着一盏茶壶,一个杯子,还有几款精致的糕点。茶壶看着像是陶瓷,只有她的拳头般大小,上面有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彩翼凤凰正引颈长鸣,几朵娇艳的兰花嫣然怒放着。
咕~~一个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自宋璇滢的肚子里响起。原来是看到那诱人的糕点,宋璇滢的肚子竟很不争气地抗议了起来。想想昨晚只吃了一小碗粥,晚上又折腾了半宿,肚子估计早就空荡荡了,也难怪这时有意见了。
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暗暗吞了吞口水,宋璇滢将头扭到一旁,硬是不让自己再看那糕点一眼。事实上,别说不知那糕点有没有被下毒,单就坐在这坏蛋面前已经够不自在的了,谁还吃得下东西啊。
尤仓齐也不管她,微微地靠着榻背,一手握着茶壶送到嘴边,直接就着壶嘴喝了起来。一双精锐的眼睛,却紧盯着宋璇滢的侧脸不放。
宋璇滢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后背却冷汗淋淋又不敢声张。这个男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还生性暴虐,要是一时不慎惹他生气了,谁知道会不会随手一个巴掌挥过来把自己拍死!
如此硬撑到晌午,宋璇滢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手脚颤抖了。期间还有黑衣人更换了好几款小点,那清香甜腻的气味淡淡地,始终充斥弥漫着整个车厢。尤其是她坐在门口,每次黑衣人更换小点时,都从她跟前经过,那种冲鼻而来的香味,以及近距离的视觉刺激,直把她引诱地猛吞口水。
终是忍不住,看了眼靠躺在榻椅上,半眯着眼假寐中的尤仓齐,屁股悄悄地往里挪了挪,伸手慢慢地探到矮几上,拿起一块糕点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塞进嘴里。
榻上的尤仓齐唇角不经意地向上翘了翘,很快地,又松了下来,恢复了刚才的冷漠。
如法炮制地接连塞了几块糕点后,肚子总算没那么饿了。见尤仓齐仍没有起来的意思,宋璇滢又悄悄地掀起帘角,偷偷地往外瞄了瞄。
很奇怪地,她看到的仍是望不到边的一片山脉,也不知尤仓齐是不是故意的,尽挑些没有人烟的深山野林走。
又朝后面看了看,蓝灰色的马车一片安静。也不知方贤醒来没有,希望他能撑到东昔国,到了那里,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尤仓齐口中的三公主,替他找个丈夫应该没意见吧。只可惜自己没跟方贤在一辆马车里,不然等他醒来,就可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她的母亲不叫李澄沁,而叫方素素?父亲又为什么要骗她?对了,方贤不也姓方吗?难道他原本就是母亲也即是外公府里的下人?可如果是,又为什么会在宋府,还联合父亲一起来骗她?而且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至少没见过姓方的亲戚。难道,真如这个尤仓齐所说,她不是宋正成的女儿,而是他的女儿?可如果她真是尤仓齐的女儿,为什么他看到她时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
种种疑问盘旋在宋璇滢的脑海中不得其解,偏偏身边又没个可问的人。如果此时宋正成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可现在别说回延思岛,连什么时候离开这个荒无人烟的鬼地方都不知道呢!
马车顺着山脉,一路往东行去,途中也曾遇到几个山野村夫,但都是看到马车就远远地躲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想想也是,且不管能坐得起这么一辆大马车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身份,就看那些黑衣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已经够吓人的了,谁还敢不要命地挡着路啊。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别说方贤的伤势等不得,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给人弄出境去啊。就在她又远远地看到一个背着两只小野兔的猎夫,张口欲喊时,一直半躺在那假寐的尤仓齐突然动了。
“你……你想干嘛!”宋璇滢惊恐地睁着一双眼,望着尤仓齐无声地说道。这个卑鄙无耻残酷无情的家伙,据说还是她亲生父亲的老男人,竟然趁她不注意点了她的穴道!此刻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浑身软绵绵地卧倒在车厢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靠近自己。
“到了东昔国,我自会替你解开。”男人往前倾俯着身子,盯着她的脸庞,看着她的嘴型,冷冷地说道。他靠她靠得很近,那冷冽的气息冰得宋璇滢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什么意思?他是要一直这样禁锢她到东昔国吗?天啊!地啊!这可不是在坐飞机,而是一辆只靠四条腿拖着走的马车!就这速度,到了东昔国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宋璇滢还不知道的是,在另一辆马车上的方贤,刚刚已经醒过来了。方贤甫一醒过来,拼着老命地要扑过来找她,却被黑衣人点了穴放倒了,连旁边的伶儿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