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彦进京后,许家美的婚事暂时搁置,碧珠送她到郊外休养,表面上和平常一样,偶尔流露出来的落寞和感伤却不想被人看见。许老爷一心想要壮大“瑞祥”银楼的声势,他对拥有自己金矿志在必得,许家恒为了实现他的愿望,每天忙着跟对方联系,争取用许家可以承受的价格买下那座金矿。
柳叶儿心疼终日忙碌的爱人,她不太懂生意上的事,惟有在生活上给他温暖和关怀。许家恒回家从不抱怨自己有多辛苦,夫妻俩感情和睦甜甜蜜蜜,真可谓是羡煞旁人。平静的生活没有使柳叶儿放松戒备,她不相信阮氏会就此罢手,若是为了寻找适当的时机,她也得多留意着才是。好在翠菊一直盯着阮氏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妙就会知会她。
几天后,翠菊察觉到不对劲儿,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得告诉柳叶儿,不管有影没影,提前防备总是好的。
用过早饭,柳叶儿送走许家恒,被玉顺叫去学绣花。自从阮氏在厅堂嘲讽柳家二舅爷不成反而自揭伤疤,她就觉得阮氏看柳叶儿的眼神有问题,像是对她很有成见。玉顺起初也不喜欢这个儿媳,但相处下来最疼柳叶儿的却是她。许家恒是玉顺的**,经历过那场劫难,她更盼望儿子日后幸福。
许家恒和柳叶儿的感情越好,玉顺对儿媳就越疼爱,能找到个代替她照顾儿子一辈子的人,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啊!
“叶儿,来,坐娘身边!”玉顺递给她一个绣花绷子,满眼慈爱地望着她,声音柔和地像窗外阳光。
柳叶儿欠身微笑,顺从地坐下来:“是,娘!”
柳叶儿以前都是叫玉顺婆婆,知道玉顺不喜欢自己,不敢跟她太亲近。“婆婆”这个称呼隐含着一种威严,多了一分生疏,同时也提醒自己处处谨慎避免犯错。直到玉顺亲自叫她改口,柳叶儿终于放心跟她亲近。
玉顺点点头,简短寒暄几句之后,转身端过来桌上的小篮子,取出一幅花样看了看,满意地笑起来:“看哪,这就是‘不老松’,你把这幅图绣好,等老夫人过寿的时候拿出来,一定会让人刮目相看的。你知道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哎,我想一想啊,有几句话是这么说的‘盈空万道霞光现,彩雾飘飖光不断。丹凤衔花也更鲜,青鸾飞舞声娇艳。福如东海寿如山,貌似小童身体健’。叶儿啊,你把这几句话也绣上去好不好?唔,会不会太多了……”
玉顺滔滔不绝,柳叶儿点头含笑,虽说她不太确信自己有没有本事绣出这幅图,但只要老夫人和婆婆开心,就算把手指头刺穿她也要绣得漂漂亮亮的。
“叶儿……”玉顺这边一唤,柳叶儿连忙打起精神听候吩咐,“是的,娘……”
玉顺指着那幅图,详尽地讲解道:“你看,这‘不老松’用色不多,画面集中,绣起来不费事的。像你这样的新手,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喏,这树干部分用平绣就好,注意起落针都得贴着边缘,整齐均匀,紧密些比较好看哦。还有,枝杈要用包梗绣的针法,才显得立体生动……”
柳叶儿仔细听她说,脑子里努力想着学过的几种针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幅“不老松”绣好。
玉顺看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别担心,你绣不好还有我嘛,你呀,每天就来我这儿绣,我看哪儿不好就帮你改过来。时间不多了,下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辰,这件礼物算你送的,到时候让她们瞧瞧,我的儿媳心灵手巧,比那京城绣娘还不差呢!”
她们?玉顺口中的她们应该就是阮氏和碧珠吧!柳叶儿被她们瞧不起不是一天两天了,虽说仗着许老夫人的宠爱,她们不敢当面让她难堪,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柳叶儿释然地笑了笑,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她的确是想送许老夫人一件礼物。
“娘,我一直都很感激老夫人的照顾,您帮我想到送这么好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绣的。“
玉顺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娘相信你能绣好,来,咱们一起画样子吧!”
一起画样子其实还是玉顺自己画,虽说柳叶儿跟许家恒学会画花画鸟,但这种高难度的活儿她还做不来。为免画不好重画耽误时间,玉顺只是让柳叶儿摊平画布看她画。
看着看着,柳叶儿为玉顺高超的画法折服,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怪不得家恒画画这么好,原来是娘教他的啊!”
玉顺嘴角微微扬起,手中画笔行云流水般灵活自如:“我也只是喜欢画画而已,家恒的画有那么好吗,你啊,看他哪里都好,小心把他宠坏了。”
“娘,家恒在您眼里又何尝不是哪里都好呢!”柳叶儿俏皮地回了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是啊,是啊,我们娘俩不把他宠坏都不罢休……”玉顺笑得开怀,婆媳俩有说有笑气氛很融洽。
这时,寻柳叶儿多时的翠菊找了来,看到她们在说笑,犹豫着怎么开口。柳叶儿看到她,随即招呼她进屋。
“翠菊姐,快来看娘画的‘不老松’,是不是比家恒画的还要好……”
“夫人,少夫人!”翠菊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尽管私下里玉顺和柳叶儿不要她这么做,“你们忙吧,翠菊不打扰了!”
翠菊想了想,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玉顺和柳叶儿这么开心,她不想扰了她们的兴致。
“翠菊……”玉顺看她转身就要走,放下画笔急忙唤道,“有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翠菊身子一顿,尴尬地回头看她,果然是最亲近的夫人,心里有事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翠菊纠结的表情连柳叶儿都看出异常了,走过去拉她进屋,试探着问:“翠菊姐,出什么事了?!”
看来,这事想瞒也瞒不过去了!
翠菊坐下来,看看玉顺,瞅瞅柳叶儿,心里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才理出了一点儿头绪。她接过柳叶儿递来的茶水抿了口,尽量保持平静地说:“早上我从灶房出来,端着刚熬好的补品想给叶儿送去,在阁楼那儿看见了,看见了,阮氏……”
“大姐?”
“大娘?”
玉顺和柳叶儿很纳闷,阮氏去藏宝阁干吗?不怕许老爷知道了发火吗?会不会只是路过?
翠菊顿了顿,又道:“阮氏不是路过那么简单,她直接推门进去,好像是和人约好的。”
和人约好的?!这人恐怕就是许老爷吧!许家上下除了他谁敢公然进出藏宝阁,也只有他打开门等阮氏!可是,他们有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说,非得跑到阁楼里去?玉顺和柳叶儿心照不宣,静待翠菊往下说。
“我看她进去之前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瞧见似的,心想她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不晓得给她开门的人是不是许老爷,但不是他还有谁呢!他们两人大白天的这么神秘,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忍不住上前看个究竟。”
话音未落,玉顺不由惊呼了声:“哎呀,你好大的胆子,要是被发现就脱不了身啦!”
翠菊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勉强笑道:“是啊,夫人,老爷和阮氏要是发现我偷听他们说话,肯定会把我赶出府的。不过,我还能坐在这儿跟你们说话,您就不用担心了。”
玉顺长出口气,扶着桌子坐下来:“嗯,嗯,你接着说吧!”
“幸好阁楼周围平常没人走动,他们又关着门,我跟过去没被发现,不敢靠近大门,蹲在窗户底下仔细听,他们说话声音很小,但听得很清楚。唉,我真没想到,老爷居然这么糊涂……”
翠菊紧皱着眉,气恼地捶了下桌子,她看了柳叶儿一眼。就这一眼看得柳叶儿心惊肉跳,难道许老爷和阮氏说的话跟她有关?!
翠菊越想越气,语速也不知不觉加快:“老爷问阮氏知不知道阮若诗现在的处境很艰难,阮氏佯装不知还反过来问他怎么知道。哼,笑话,她会不知道吗?八成是她让人告诉老爷的吧,整个许家最会演戏的人就是她,老爷这么精明的人,竟然着了她的道!”
“阮……”玉顺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翠菊,“他们、他们怎会突然提起那个女人……”
柳叶儿咬着唇低下头,十指交握指节发白,原来阮氏不是不说,而是在背地里偷偷说,她跟许老爷对阮若诗的事这么上心,是不是想商量好如何安置阮若诗再对家人宣布啊!
翠菊当着玉顺的面有话直说,自然是确信她和柳叶儿是一条心的,阮若诗曾经伤害过许家恒,柳叶儿不仅帮助许家恒恢复正常,还让他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玉顺的心向着谁显而易见,她连阮若诗的名字都不肯提,只说“那个女人”,可见还是怨恨她的。
“夫人,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只听老爷说曹丞相的小儿子死了,京城里的人都骂那个女人克夫,如今就连阮尚书都没脸见人了。老爷跟阮氏商量该不该去慰问一声,阮氏哭得好像家里死人了一样,她可真能装啊!”
翠菊也不清楚阮氏啥时候跟许老爷提起过这码事,但看起来也有段日子了,既担忧又不解:“老爷以前不是很讨厌那位阮尚书么,现在怎又关心起他了?难道也是阮氏搞的鬼?”
玉顺沉默半晌,冷笑道:“老爷那个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做梦都想把许家变成名门。如今挖空心思买金矿为了什么,还不是要把‘瑞祥’开到京城去!京城里多个靠山多好啊,许家的生意包管越做越大,低三下四算得了什么,求爷爷告奶奶他也愿意!这就是咱们的老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他高兴就成!”
说完,玉顺望着柳叶儿哀叹了声,如果许老爷和阮氏这回算计的是她,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