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君可拉着他下楼,煮牛奶给他喝,帮助他睡眠。她不喜欢用微波炉热牛奶,周围都烫了,中间还是凉的。
“你还吃安眠药吗?”
“最近比较少,拍戏的时候一直没吃也能睡着,好像渐渐地也就不再依赖。”
“这样很好啊,能不吃最好不吃。我从小就能吃能睡,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很难受吧?”
Lapo笑笑,不说话,牛奶在小锅子里渐渐沸腾,她小心翼翼地倒进厚实的瓷杯子里面端给他,叮嘱他慢慢喝别烫着。Lapo想,她每天也是这样照顾Sebastian的吧,或者反过来,Sebastian把她呵护得无微不至,握在手心怕热了,搂在怀里怕疼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抬头看从高高的屋顶上垂挂下来的的几盏吊灯,是Sebastian的品味,白纸灯笼上面密密麻麻栖息着展翅欲飞的蝴蝶,有点东瀛味道。环视房间,配色清爽,家具素洁,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也没有一件东西摆得不是地方。
这就是天堂般的日子吧,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遮风挡雨的屋顶,有干净的白床单,还有丰盛的新鲜的食物,和想抱就可以拥抱亲吻的伴侣。他渴望一段恋情,因为他害怕孤单,尤其是身处别人的热闹中时,分外寂寞。
他脱口而出:“今晚陪我睡吧,好吗?”
羡君可有一点为难,悄声凑在Lapo耳边说:“Sebastian刚警告过我,不许我再跟你一起睡,他会吃醋的。”
Lapo捏捏她的脸:“怕我吃了你?我从没跟女人做过,就算想做,也不会对你这扁平的身材感兴趣,胸脯没有几两肉。”
羡君可气结,不必这么损吧!
他们磨磨蹭蹭,最后还是各自回放睡,羡君可没有把门锁上,这样Lapo如果在楼下客房有什么动静的话她能听见。
Lapo在半梦半醒之间陷入梦魇,黑暗有了重量和形状,渐渐聚集成透明的兽,他们有爪子有牙齿,还有湿乎乎的鼻子,一直往他身上凑。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越来越小,而房间越来越大,枕头变成乌云,被子像雪崩一样沉重而潮湿。他的身体在流淌,控制不住方向,脚不再是脚,手也不再是手,有东西在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他惊醒,一头冷汗,走出房间,打开冰箱倒了杯冰水喝下去。他站在窗前,百叶窗忘记放下来,只有白纱静静垂挂,他打开一扇沿街阳台的玻璃门,朝外张望。深夜的法兰克福仍然有霓虹灯闪烁,偶尔能听见一两声人语或者啤酒瓶摔破的声音飘过来。这就是寂寞的德国,哪怕身居闹市,夜里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地板上坐下,任由凉风吹入整个房间,把桌上摊开的书吹得哗哗响。Lapo扪心自问,他还相信上帝吗?据说信仰虔诚的人就
不会有恐惧。信徒首先得抛弃自我,以卑微的姿态面对上帝,奉上钱财、颂歌、痛哭流涕的忏悔和感恩戴德的赞美。
Lapo想,需要忏悔吗?多少年没去过教堂做礼拜了?自从儿时那可怕的事件之后,华美的教堂就成了他的噩梦之所。可是他还是信神的,相信在苍天之上一直有一双眼睛在默默俯视大地,他的欲望、虚荣和罪恶都一一被注视着。
他天生就是罪人啊,Lapo想,沾染上他的人也会堕落。他渴望真实,渴望真爱,渴望被拥抱被照顾,不顾一切地向身边的人索取。他无可救药的失眠是因为,他害怕一个人睡。他独自入睡的时候常常无法自拔地梦魇,就好像一场痛苦的自渎,人都麻木了,还是解脱不了。
Lapo忍不住走上楼去,一直进入卧室,屏息窥探羡君可,她蜷缩在被子下面,呼吸均匀,睡得很安稳。他趴在床边,悄悄顺着她身体的轮廓闻她的味道。他喜欢气味,各种气味,食物的,汗液的,花草的,香水的,衣物上的和大街上总总混杂的味道,味道意味着生机,只有死物才没有味道。羡君可的被褥上是阳光和水的味道,她的头发上残留着精油皂的气息,她在用Sebastian的洗浴用品,她被同化了。
他凑到她**在外的肩膀和胳膊上面,她的皮肤散发着本身的体味,他熟悉的淡淡的奶味儿。他恍惚有些觉悟,为什么他这样喜欢羡君可,她这种清甜的奶香,像母亲胸脯上的味道,远在有记忆之前的遥远的味道,意味着饱足和安全。他感动莫名,忍不住在她胳膊上印下一吻,悄悄离去。
羡君可迷迷糊糊中感到冰凉的唇贴在胳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她翻个身,隐约察觉到异样。她起床下地,一直走到楼梯口,往下看,白窗帘在飘,有扇落地窗开着。她走下去关窗户,看见地板上放着一只玻璃杯,水珠凝结在上面,才喝过。她走去Lapo的房间外面,门关着,她贴在门上听,里面隐约传来音乐声。
她敲敲门,Lapo应了一声,她推门进去,他正坐在**拿着Ipad看电影。
“都凌晨三点了,怎么还没睡呢?”
“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再也睡不着。”
羡君可叹口气,凑过去捂住Ipad的屏幕,不让他看,越看越兴奋,更睡不着。Lapo任性起来,一把搂住她,要她陪他睡。羡君可纠结一下,还是同意了。她钻进被窝,Lapo往一边让让,他睡过的地方特别暖和,她找个最舒服的姿势躺下,渐渐迷糊。
Lapo和她面对面,房间留了一盏壁灯,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凝视着她的脸。她怎么能如此安睡呢?好像世界发生任何事都和她无关,身边躺着的是野兽还是天使也无所谓,她内心的平静足以抵挡一切风波。他忍不住朝着羡君可的怀里拱,她摸着他满头柔软的
黑色卷发,抱住他安置在自己胸前,哈欠连天地说:“别乱动啦,要睡就好好睡,否则明天我没有精神,没心情给你熬汤喝。”
Lapo就在这有点缺氧的温暖怀抱里睡着,好舒服,天堂的床铺也不过如此吧,芬芳、柔软、爱意绵绵。早上羡君可醒来的时候,Lapo还紧紧抱着她,她不忍心打扰,搂着他好一会儿,看阳光从没有完全闭合的百叶窗外面洒进来,变成一点点椭圆形的光斑,从地板爬到**。晒得床铺暖洋洋的,秋天的太阳柔情脉脉,如一杯温开水,恰到好处。
Lapo觉得有些热,在迷糊中掀开被子。羡君可揉他的头发,低声唤他起床。他像只猫一样蹭来蹭去,撒娇赖床。羡君可拿他没辙,只好把他推去一边,随他睡。
她起床快速洗漱,收拾起居室,怕影响Lapo睡觉,不敢用吸尘器,用抹布把地板擦了一遍。每当打扫的时候她就深深觉得Sebastian的房子是在太大了,不知道Sebastian每天自己整理一遍得花多少时间。羡君可擦完了一楼已经累得坐在地板上喘气,感慨还是有个男人在家比较幸福,她只管上班下班,Sebastian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有时候她回家饭菜都准备好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福气真是三辈子修来。
Lapo懒洋洋地走出房间时,羡君可已经开始准备早饭,她在煮红薯粥,德国也有红薯,可是特别贵。她在四川老家的时候就爱吃红薯干,刚到德国发现几个红薯的价格抵得过一大袋子土豆,下巴都快掉下来,挣工资以后才慢慢开始舍得买来吃。
她专心致志守着炉子,每隔五分钟搅动一下防止粘锅。她不习惯用电饭煲焖粥,一定要像妈妈那样用汤锅守着煮。Lapo刷过牙洗过脸,走过去在她脖子上磨蹭,看她在做什么。
“好香啊!是什么?”
“我煮粥,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牛奶米你吃吗?”德国有种类似甜品的食物叫牛奶米,用牛奶煮大米,甜甜的黏糊糊的一小盒,超市冷柜有售。
“那个啊?很好吃啊,意大利食物里面常常用到大米的。”
“那就好,我用牛奶米熬粥,让你试试看我家乡的做法,很适合当早餐,红薯是粗纤维食物,有利于塑身哦。”
Lapo调侃她:“少吃多动才是王道,吃特定的东西能减肥都是骗人的。”
两人打嘴炮好一会儿,粥终于可以上桌。羡君可舀了一勺子白砂糖拌在粥里,Lapo嘲笑说:“你这一勺子糖下去,什么健康食品都变得不健康了。”
羡君可扭扭腰:“我瘦我怕谁!”
“你也就仗着还年轻嚣张这几年了,等过了30你就等着哭吧!”
Lapo比羡君可还小一岁多,但是他对青春凋零的危机感时刻压在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