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君可刚走,老Baier就微笑说:“很可爱的小姑娘,多大年纪了?”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说:“26!”
老Baier看看Sebastian,他听儿子提起过这个中国女朋友,今日见到本人,和他描述的千娇百媚分毫不差。不过,他是过来人,还是存了心思要研究清楚,这姑娘怎么就吸引他的两个儿子都成为裙下之臣,一明一暗。尽管Michael这个儿子今天才第一次相认,可是他已经深深认定,这就是他的亲骨肉。
羡君可神采奕奕地回来,年轻就是好啊,皮肤水灵灵的,清水洗素颜,也能照亮一室幽暗。
老Baier跟羡君可寒暄一会儿,渐渐就往关键的问题上引了:“你在德国多久了?”
“九年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到亚琛读书,一直到现在。”
“确实很久了。想家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独生女,家里除了我就是爸爸妈妈。”
老Baier微微一笑,看看Michael,意味深长地说:“独生的孩子很孤单啊,Sebastian从小就盼望有个兄弟姐妹,可惜他母亲身体欠佳,生下他之后一直没能再怀上一子半女。我总觉得亏欠他,小时候太孤单了,长大了,还是怕寂寞……”
“爸爸!”Sebastian有些不好意思,止住父亲天马行空的跑题。
老Baier咳嗽一声,吃些东西,接着和羡君可聊,羡君可绷紧神经,一个字都不敢漏掉,洗耳恭听。
“君可,允许我问一下,你父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吗?”
这是在查她是不是身家清白吗?羡君可诚实回答:“我妈妈是大学老师,父亲是工程师。”
老Baier显然不满足这个过于简洁的答案,笑眯眯地追问:“你母亲具体教什么科目呢?父亲是哪方面的工程师?”
羡君可瞅瞅Sebastian的脸色,放下刀叉,今天是未来公公考察准儿媳吗?Sebastian垂首不语,Michael也不吭声,她只得一五一十地说:“我母亲是教历史的,前几年刚评上教授。父亲是从事飞行器设计方面的工程师,他主要的工作在实验室里完成,并不涉及具体的制造和装配过程,可以说是纯粹研究性的工作。”
老Baier心里欢喜,这是个典型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若是在德国,这样的出身绝对值得夸耀,很好,好极了。可他嘴上还是没饶过羡君可:“你父亲做的是航空器的设计,还是航天?”
这是专业人士啊!羡君可严阵以待:“抱歉,关于我父亲的工作内容有些事情是涉密的,我不能说,何况他为人谨慎,具体参与的项目不会对家里人详细解释。据我有限的所知,父亲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航空器,中国的航天事业起步还比较慢,以他老人家的年纪,恐怕是赶不上了。”
老Baier点头微笑,他要的就是这种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的答案,如果羡君可是个不值得领进门的人,他想,今晚父子团聚就该打发她回避。万幸,羡君可过关了,他夸奖一句:“你是好人家的好姑娘,只怕我家这个游手好闲的Sebastian配不上你。”
Sebastian闻言一下子呛着,忍不住咳嗽,羡君可忙递上餐巾给他,拍他的背。
“爸爸!”Sebastian无可奈何地抗争,今晚第二次感到父亲的绵里藏针了,他是有意为难羡君可吗?
羡君可倒是镇定下来,很平静地说:“Baier叔叔,您这样讲就见外了。我跟Sebastian在一起,并没有考虑彼此家世的因素,只是单纯的互相喜欢而已。而且我家境很普通,比起您家里可谓贫寒。在中国,真正的知识分子大多是清贫的,不像在德国,一个大学教授就可以养活一大家子。我们家勉强算是小康,衣食无忧而已,要说在中国的社会地位,远远比不上商人和政客那些人,谈不上什么好人家。我当初留学的费用,是做生意的舅舅赞助了大半,否则对我父母而言,会是十分吃力的经济负担。”
Michael插话:“君可,你过谦了,目前中国还没有发展到成熟的社会阶段,知识分子的价值尚未充分体现,所以你父母没有获得与之相衬的物质财富和社会地位。不过,中国正在飞速发展,会有那一天的。”
羡君可朝他感激地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于我的家境,我既不自傲,也不为此自卑,我感激父母从小对我的教育,让我成长为一个独立自强的职业女性,他们没有给我很多的物质财富,但精神财富足够我受益一生。”
Sebastian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那是,我的君可是全世界最棒的女孩!”
饭后,Sebastian开车带着父亲,Michael跟着羡君可的车回家,给她指路。
羡君可在车上忍不住问:“怎么回事儿?Sebastian的爸爸不是在南非吗?为什么突然回德国,而且出现在你家?他不会是专程跑到波恩来看儿子吧,那也太奇怪了,他应该回德累斯顿或者到法兰克福啊?他怎么知道Sebastian陪着你回波恩?”
羡君可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Michael直揉太阳穴,他苦笑不已,从何说起呢?
“君可,到家了我告诉你,现在不是谈这事儿的时机,我怕你撞车。”
羡君可感到事态严重,专心致志地驾驶,直到停在Sebastian家门口。好迷你的老房子,她想,真像积木搭出来的。可是一砖一瓦都透露出精心养护的生活气息,栅栏已经很老了,但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有一个车库,羡君可的车只能停在路边。
Sebastian的车子还没到,也许是按照GPS的指示绕了远路,反而不如Michael的人肉指示开得快。Michael抓紧这短暂的时间,对羡君可说:“我只能简明扼要地告诉你一个不得不说的事实,你
也许很难接受,请你先保持沉默,今晚,可能是个难熬的长夜。”
顿一顿,Michael用尽全身的力气,字斟句酌,慢慢地挤出一句话:“我母亲是Baier先生的初恋情人,我是Baier先生的儿子,也就是说,我跟Sebastian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是一句逻辑清晰的话,解释得清晰明了,乍闻此言,羡君可觉得好像一个大铁锤猛地敲在后脑勺上,耳朵里嗡嗡作响,Sebastian的车到达,车灯雪亮,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感到晕头涨脑,摇摇欲坠。
Sebastian下车,看她脸色惨白,又看Michael神色严肃,知道他已经先开口,叹口气,搂着羡君可,说:“进屋再说,好吗?我给你弄杯咖啡。”
Sebastian顾着羡君可,把父亲给忘了,结果还是Michael去给车子熄火,把老Baier的行李拎下来。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不吭声,也不看老Baier,他的刻意忽略反而让老Baier忍不住露出笑容,眼神回避就说明心里在乎,在乎就表示他心里有这个父亲。
这世上,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Michael也许有恨,可是他并不冷漠,一切还不算迟,还有机会。
Sebastian轻车熟路地从门口地毯下掏出钥匙开门,羡君可跟着Sebastian进了厨房,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嗓子好像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灌了一大杯冷水下去,这才缓过神来,Sebastian专心煮咖啡,还有心情招呼在客厅里的老Baier和Michael,问他们想喝什么,俨然像半个主人一样,自来熟。
羡君可扯扯他的衣袖,悄声问:“你跟Michael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是开玩笑吧?”
Sebastian瞥她一眼:“我父亲连夜飞了十个小时奔到波恩,你觉得这事儿是开玩笑吗?”
羡君可捂住耳朵,马上又捂住嘴,喃喃道:“上帝啊,佛祖啊,神啊,我好混乱,这是演电影吗?Sebastian,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Sebastian递给她一杯咖啡:“你是清醒的,君可,昨天我的反应比你还要激烈,明天醒来就好了。太阳照常升起,但我多了个哥哥,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羡君可端着咖啡的手一直在发抖:“你昨天才得知这个天大的秘密?”
“嗯,不过Michael一直都知道我跟他有血缘关系,他在我小时候就关注我了,他真可怕对不对?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这么大的秘密瞒上三十几年不说出来呢?他简直不是人!”
Michael的咳嗽声适时响起来:“你们两个躲在我家的厨房里,喝我的咖啡,还说我的坏话?咖啡呢?还不端出来?”
Sebastian抄着手笑说:“才当了一天哥哥,就会摆架子啦?咖啡已经煮好,你自己动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