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人声鼎沸的棚子里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稍微坐下休息的小角落。Michael买了两杯Glühwein,煮得滚烫,两人跐溜溜地喝着,羡君可喝得急,觉得有些冲,呛到了,咳了几下,他忙拍拍她的背。羡君可心里一酸,他真像个特别会照顾人的大哥哥、好老公,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是Michael就好了。可惜,两个人现在只是偶尔共事的同僚,以及未来的上级和下属。
Michael问:“你生日什么时候?我记得你快26了吧?有时候看起来还像个女学生,可能因为东方姑娘脸孔稚气的缘故,可是按时间算,你在德国也待很久了吧?”
我笑问:“我17岁到德国读书,日子过得真快,都待了8年多了,夏天我就满26。你别倚老卖老,你多大了?也没长我几岁啊。”
“我34了。正是有点不上不下的阶段,努力一下还可以抓住青春的尾巴,可是在很多事情上有些力不从心了,比如,熬不起夜,也跑不了每天10公里,骑山地车还行,喝酒么,醉得比年轻时快了。”Michael自嘲道,但他其实不希望羡君可认为他是老男人。
羡君可笑起来,忍不住说:“Michael,其实冷眼打量,在A公司里面你算特别出色的,不仅是能力强人缘好,工作上的热情也不输给二十几岁的新人。越往上走越难,很多人到第二级之后就停滞了,熬了10年才能再往上升一级。现在三级的经理中,你不是算顶年轻的吗?而且我听说圣诞节后不久你就要升第四级了,这可不是小道消息,是铁板钉钉,可见你比其他人都厉害。我就算升一级,到你的地位还是遥不可及呢!我一直以你为奋斗目标
,希望像你一样,快点升职。”
Michael露出有些感动的神情,没想到羡君可会这么直接地夸赞他。他突然问:“君可,撇开同事关系,仅仅作为朋友的话,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羡君可斟酌他问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说:“这个不好讲,我对你的私生活了解很少,不敢妄断。我觉得你挺真诚、对人很热情,是个值得信任的好男人。”
Michael眼里有些忧伤和落寞,伸出他的右手给她看,手指上空空如也。他说:“我曾经也是戴婚戒的男人,可是,单身很久了,久得我都忘了两个人生活是什么感觉。”
“你难道离过婚?那也没什么,德国有几次婚史的男人比比皆是,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羡君可并不觉得离过婚是什么了不得的隐秘,中产阶级的德国男人再婚三婚的比比皆是。
Michael看着羡君可,她第一次和他如此直接地对视,羡君可才发现,他也是蓝眼睛,浅浅的婴儿蓝,瞳孔的星芒呈现出一圈棕色,显得温情脉脉。她从没仔细端详过Michael,因为他是上司,羡君可保持着东方式的尊敬,实际上,Michael长得也算仪表堂堂,是类似新闻播报员或者年轻政客的那种长相,一本正经,整洁、严肃,五官中规中矩,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可是整体特别和谐,无论看多久也不腻。
“君可,你从来没这么仔细而长久地看我。”Michael笑起来的时候和Sebastian类似,额头上有几道浅浅的纹,羡君可慌乱地低下了头。
Michael喝了两口酒,凑近,低声对她说:“君可,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吗?男
人之间其实很多事情不能聊的,是难以启齿的隐秘,可是,我想跟你倾诉。我很年轻的时候结过一次婚,婚后不到一年她就死了。”
Michael身上也有极清淡的古龙水味道,成熟的檀木调,羡君可没有躲避,轻声问:“你太太是怎么死的?”
Michael淡蓝的瞳孔收缩起来,似乎陷入痛苦的回忆中:“那一天我永远记得,我去了柏林出差,突然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我太太在车祸中受了重伤,我马不停蹄地赶去事发地,才知道她是在另一个男人的车上出的事,那个男人当场死亡,她重伤,奄奄一息。驾驶车子的男人我根本不认识,更不明白本该待在法兰克福家中的太太为何会在博登湖附近出车祸。当时我心乱如麻,顾不得多想,彻夜守在医院,她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后来,从警察的事故调查中我才慢慢理出头绪,我妻子和那个男人……”
他说不下去,羡君可握住他的手,轻轻捏紧,传递她的理解和安慰。这事儿再明白不过,这是一场妻子和婚外恋情人在夺命飞车中意外身亡的事件,死者长已矣,生者长戚戚。人死了,一了百了,只余背叛的伤害,留给丈夫一个人默默承受。
“都过去了,Michael,不要介怀,你失去过,不代表你不会得到更好的。二十几岁的婚姻和三十岁以后的爱情,完全是两码事,现在你清楚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也有能力去经营好一个美满的家庭。”
“谢谢你的祝福。”Michael忍不住拥抱羡君可,她任他抱着,长久的沉默。他感激羡君可的安慰,可是也知道自己忘不了过去,所以迟迟不敢尝试新的恋情,害怕再遭遇背叛和伤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