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上尉终于背起最后一箩筐废料往堆积处走的时候,已经是今天劳动时间的最后十分钟了。他们在完成劳动之后就可以乘坐列车回到战俘营去吃晚餐,夜晚的时候中国人会给他们孜孜不倦地搞思想教育,播放宣传影片,不过约翰作为一名高贵的英国绅士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冒。
他和其他军官比较希望尽快到中国人修建的浴室里面去痛痛快快地冲个热水澡,中国人要求他们每天洗澡并自己洗好衣服。热水是限时供应的,有时候会有人来不及进去热水就用光了,这种情况下就要用到他们的军官威信,把试图挤在他们前面的普通士兵在夜深的时候关在宿舍里好好教训一顿。
“你这周的积分打算买些什么?”班宁靠过来继续和他攀谈。
“香烟、方便面,也许还能剩下一些够买辣条。”约翰回忆起中国人在他们的商店中售卖的那种神奇零食,许多战俘都对这种又咸又辣的面筋痴迷。
“我的香烟不够了,到时候匀我两条。”班宁的烟瘾要比约翰重一些,所以到了积分结算前几天总是要和约翰上尉打秋风。
两人都背着装有废料的背篓,走向不远处的废料堆积处,他们在另一名战俘的帮助下卸下废料,完成了今天的所有任务。工地上的战俘们都陆陆续续地完成了自己的份额,开始在小队长的指挥下集合成一个个方阵。
劳动了一整天的战俘们各个汗流浃背,多数人脱掉了自己的棉衣,方阵里弥漫着汗味,热腾腾的白气从他们身上散开。
这时候,约翰上尉看到了工地边上有一个似乎是摔倒了的朝鲜小孩子,中国士兵们正在忙着集合战俘队伍,没有人注意到他。约翰向那名小孩子走了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工地的四周经常会有当地的朝鲜百姓围观,有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有的人向他们高声辱骂。在周围警戒看管的中国士兵一般不会驱散这些朝鲜人,除非他们有对战俘动武的迹象,那时候中国人会过去把朝鲜人拉开。
“嘿,你没有事吧?”约翰用自己学到的一点朝鲜语结结巴巴地问这个蹲在地上的朝鲜小男孩,想伸出手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就在这时候,这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瘦小的朝鲜人突然从自己的怀里抽出一把尖刀,高声叫嚷着什么,并抓住约翰上尉伸出去的右手,顺势把刀尖捅进他的肚子里。
“干什么!快住手!”两名武警战士发现了这边的变故,赶紧跑了过来。
突然出刀的朝鲜青年似乎也是不知所措,就这么把尖刀插在约翰的肚子里,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武警战士把两人拉开。约翰被一名战士放平到地上,战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绷带,而朝鲜青年则被另一名战士控制住。
“卫生员,卫生员!”帮助约翰控制伤势的战士高声叫道,“又出事了!快过来!”
就在卫生院提着医疗箱跑过来的时候,被战士用双手控制住的这名朝鲜青年奋力挣扎着,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营养不良的青年的力气显然不如武警战士,他于是用朝鲜话高声大喊着:“还我家人!还我家人!你们这群畜生!”
听得懂朝鲜话的两位武警战士都愣了一下,不过他们也没停住手上的活,卫生员迅速赶到,开始给约翰上尉包扎。这种情况其实也算见怪不怪了,从这群战俘被关押在新义州境内开始,朝鲜人和他们的冲突就没有停止过,不过以前都是扔石头和言语辱骂,现在直接动刀子了可就麻烦了。
正在远处集合报数的战俘们此时都把目光投向这边,这是他们这处工地今天第二次出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集体评价。战俘小队的集体评价可以在每周兑换为购物积分,一人犯错就会降低他们的集体评价。
与此同时,武警战士们也开始驱离逐渐聚集起来的朝鲜百姓,但是这些朝鲜人都在那里高声声援持刀青年的举动。他们用朝鲜话大喊着“勇士”、“英雄”、“万岁”之类的口号,数十人想要围上去,似乎试图抢走被武警控制住的青年和约翰上尉。
“情况不对,救护车不在这里,我们得尽快把他送到野战医院,我们的军车有空位吗?”卫生员暂时控制住了约翰的伤势,但是尖刀并没有拔出来,还插在他的腹部,约翰上尉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上满是冷汗。
“我们的猛士可以把他载回去,开到野战医院得有一个多小时了,他能撑住吗?”帮助卫生员进行救护的战士问道。
“撑不住也得先转移了,朝鲜人的情况不对。”正控制着行凶青年的武警战士说道,远处正用人墙阻拦情绪高涨的朝鲜百姓的其他战士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
“那就把他转移走吧,我们尽快撤,让战俘也尽快登车回战俘营,不要让冲突扩大。”
“我和队长说一下!”
于是,在约翰上尉被朝鲜青年捅伤十分钟后,负责警戒的武警战士们将所有战俘赶回列车立马出发。而卫生员他们在另一名战士的帮助下拿来担架把已经昏迷的约翰带上,钻进了猛士车里。
“队长,这个朝鲜人怎么办?”战士们已经把行凶的朝鲜青年用手铐铐住,两名战士正押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行动,而不远处的其他朝鲜百姓已经情绪非常激动了,他们冲击着武警组成的人墙,有的人甚至在扔石头。
“该死的,一天时间出这么多事多情。”负责今天出勤的武警分队队长现在也十分焦躁,他们的预案里没想到有这种情况。
他们现在对朝鲜百姓也没有执法权,贸然把人带走于理不通,甚至会引发和当地百姓的进一步冲突。但是不把人带回去,等于是默认了这种袭击战俘的行为,到时候必然造成更大规模的流血事件。到时候想去惩治凶手估计不仅找不到人,而且会引发朝鲜人的严重对立情绪。
“放了他!”
“凭什么不让我们报仇!”
“你们是帮凶吗?快放了他!”
正在冲击人墙的朝鲜百姓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是他们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搞得武警战士们十分难为。
“当时就不该让朝鲜人过来看,下次要注意工地周围不能有朝鲜百姓了。”分队长懊恼地说道,但是这于事无补,“我们先在这里撑住吧,我尽快请示上级。”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第一战俘营的主任肖子程那里,但是肖主任之前也就一个看守所所长,哪懂得搞国际事务,于是事情被送到省长何仁那里,然后何仁又向中央传达了消息。上报的过程还算迅速,事情仅仅用了十五分钟便上了中央的紧急讨论这里。
“这事情麻烦呀,我们的战士们还在那里僵持,要尽快解决问题,你们有没有什么看法?”毛主席看着会议室大屏幕上正紧急转播过来的执法记录画面问道。
“难办啊,我们对朝鲜百姓又没有执法权,也不好意思把人家带走啊。”周总理难为地说道。
“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呀,我们说要保护战俘的人身安全,不能就这么鼓励朝鲜百姓对战俘行凶。”由于事发紧急,目前中央的会议室里只有主席、总理和吴铭三人。
“要不要跟朝鲜那边的同志们联络一下,我们先把人带走?”总理想到了目前还在平壤激烈斗争的朝鲜人。
这时候,正在即时转播的屏幕里传来了武警战士们的声音:“朝鲜群众再拿石头袭击我们,有人还带上了锄头和铲子,我们申请鸣枪驱散!”
在武警的分队长大声请示的同时,屏幕里同样传来朝鲜人的呼喊声以及石头落地的啪嗒声。理论上,袭击武警完全应该开枪驱散了,但是由于是在外国领土上面对外国群众,分队长也不敢擅自下令。
“先不要开枪,你们把人都带到装甲车里,暂时还不要离开工地!”主席直接指示武警分队长。
分队长并不知道正在指挥自己的是什么人,他只知道正在指挥的是有权限的上级而已。于是,战士们将行凶的朝鲜青年带回装甲车里,这一举动又让朝鲜群众更加激动,而组成人墙的战士们将没打开保险的步枪举起来对着他们,让朝鲜群众后退后他们自己也慢慢后退,钻进装甲车中。在发现中国武警没有开枪的意思也没有驱车离开后,朝鲜群众又一次围了上来,用手中的工具和石头打砸装甲车。
在装甲车里,有些被石头砸伤的战士正在给自己和战友包扎,他们面带怒意带是没有说话,车厢上不停传来咚咚的响声。
这时候,他们发现这名被带上车的朝鲜青年似乎哭了,他蹲在车里,口中呢喃着什么。分队长靠得最近,他听到这名青年用哽咽的声音在说:“还我......还我家人......”
分队长没有办法,从座位旁边的背包里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并拆开包装:“要吃吗,吃点吧,是甜的。”
哽咽着的青年用被手铐铐住的手推开分队长递过来的巧克力棒,分队长无奈地收回手,并朝战士们问道:“有没有受伤比较重的,注意身体,有的话要报告!”
“报告,我们没问题!”战士们已经完成了包扎,此时异口同声地说道。
分队长在车里挪了挪位置,把手里的巧克力棒塞到脸上绷带最多的一名战士嘴里:“咬着,回去了护士小姐姐可不会给你糖!”
车厢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由于分队长的举动顿时轻松了不少。
“朝鲜同志们回复了,他们让我们处理这件事情,说是新义州还在我们的管理下,先让我们执行法律。”周总理在几分钟后将一封电报拿回了会议室,此时主席正在抽着烟,吴铭则焦急地站在门口。
“那我们要不要把行凶青年带到战俘营那里处理?”吴铭问道。
中国军队替朝鲜群众赶走了侵略者,这件事情赢得了当地朝鲜百姓的民心和支持,但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妥的话可能会导致中朝双方人民的误解和矛盾。
“这件事情我们也有失误啊。早该料想到这种情况,不应该让朝鲜百姓接触战俘才对啊。”周总理感叹道。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冲突,我们考虑不周到,但是这名青年也有犯错误啊。”主席说道,“我们可以理解他的感情,但是这一举动无论如何也是不合理的,我们得借此机会跟朝鲜老百姓讲明道理啊!”
“是的,战俘已经投降,即使他们有犯过罪行也应由法庭审判,我们可以让朝鲜百姓起诉,但是这样突然试图杀人是不行的,是会破坏中朝两国人民在未来的国际利益的!”周总理说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带走那个青年的话会不会激化和当地百姓的矛盾呢?”吴铭问道。
“我们现在带走那名青年会和朝鲜老百姓产生一些矛盾,但是我们还能跟他们讲道理。但如果我们把那个青年放走,那样子就会让所有战俘不安,对我们的管理形成很严峻的挑战,这样子是不行的。即使我们之后要执行法律,要找到那名青年,人家朝鲜百姓岂不是更抵触,而且还会把人藏起来让我们找不着啦!”毛主席说道,于是他们下定决心先将那名行凶的青年带回去处理。
距离事件发生过了一个多小时,装甲车里的战士们都不安地等待着命令,被拘捕的朝鲜青年似乎哭累了睡着了,而在车外的朝鲜群众似乎就坐在那里围着他们了。
“我们得走了,要把人带走。”分队长和驾驶员说道。
“但是有人挡在前面,我们不能开车啊。”驾驶员为难地说道。车窗外可以看到有些衣衫褴褛的朝鲜农民正堵在装甲车前面,似乎是打定主意认为武警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了。
“烦人。”分队长只能再次请示鸣枪驱散。
这一次,他们终于得到了鸣一枪进行驱散的许可。
砰!
清脆的枪响让装甲车周围的朝鲜百姓都吓了一跳,赶忙躲开,驾驶员趁此机会发动车辆扬长而去。
“朝鲜同胞们,非常抱歉,我们必须把行凶伤人的这位年轻人带走,但是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他的,请你们保持理智,我们会在三天内再次来这里给你们解释这件事情的!”分队长用车载的扩音喇叭用朝鲜话高声喊道。
朝鲜百姓似乎还没从那一声枪响中回过味儿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扬长而去的装甲车。
过后,反应过来的几个人骂骂咧咧地朝着战俘们今天刚刚修好的铁路路基走了过去,挥舞起手中的锄头和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