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战(1 / 1)

自从郁绥当上实验班的语文课代表之后,大家发现,这位校霸最近真的安分了很多。

除了朱振因为被取消了市级优秀教师的原因,每天在英语课上给郁绥穿小鞋,郁绥和他硬碰硬之外,大家在他身上竟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逃课一类的事情没再出现,迟到早退的名单里也没再见过他的身影,更难得的是,郁绥居然真的有认真履行起他作为课代表的责任,对许岚交代下的任务不仅会认真完成,甚至会耐着性子,每天给他身边的商诀讲题。

就是吧……

郁绥的成绩实在是太差了,大家每次在看到他给商诀讲题的时候,都有一种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补课的错觉。

真是一个敢听,一个敢讲。

不过,只有坐在后排的史晓明和宋臣年之流,才知道郁绥真不是花架子,敢随便上手教人,但也真的对商诀“登峰造极”的成语水平表示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两人每天的对话如下:

郁绥:“耿耿于怀,这个词的意思是有心事不能忘记,你来造个句子我看看。”

商诀:“我对你说喜欢我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至于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ok,前半句整段垮掉,后半段又tm的立起来了。

郁绥垮起个批脸,控制着脾气,史晓明憋着笑,宋臣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宋臣年指了试卷上的下一个成语,调侃道:“诶,商诀,‘青梅竹马’这个词,你会造句吗?”

商诀淡淡地晲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他不急不缓地开口:“虽然你和郁绥青梅竹马,但从今往后,我会横刀夺爱,棒打……”

他卡了一下,并不是很想用鸳鸯来形容郁绥和宋臣年的关系,于是思忖一番,换了个形容词:“我会横刀夺爱,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后排看热闹的人快笑疯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早已经习惯商诀在遣词造句的时候用郁绥来举例,但没听到一次,还是会忍不住乐一次。

至于开口挑衅的宋臣年,宋臣年快气疯了,他和郁绥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从来没有人敢质疑他和郁绥的感情,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商诀,和郁绥告状:“绥绥,你看他!”

商诀有样学样:“绥绥,你看他——”还不忘挑起眼,回击给宋臣年一个挑衅的眼神。

宋臣年:“?”

宋臣年:“!!!”

狗东西欺人太甚。

郁绥抬起胳膊肘撞了下商诀,他困得要命,狐狸眼恹恹地耷拉着,连带着眼尾旁的红痣都黯淡了几分。

昨晚商诀又拿着套成语练习专项的试卷来找他,上边殷红的“x”几乎要爬满了整个试卷,郁绥陪着他翻了一晚上的成语词典,脚旁边的萨摩耶还在嗷嗷叫唤,以至于他觉都没睡好。

郁绥:“商诀,你别发神经,逗宋臣年干什么?”

商诀的眼睫半垂着,在下眼睑的皮肤处拓出很淡的阴影,他语气飘得很淡:“是他先故意笑话我的。”

郁绥嗤了一声,很是不客气地埋汰他:“就你那成语水平,还需要人故意笑话?”

史晓明笑得肩一抽一抽的,偷偷过来看热闹的孟杰也煞有其事地点头,宋臣年更是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宋臣年:“听见了吧商诀。”

商诀没作声,冷淡的眸子挪了个地方,在自己的座位上冷漠地转着笔。

“没听见。”

郁绥没听他们拌嘴,他打了个哈欠,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睛一阖,下巴磕到了胳膊上,昏沉着睡了过去。

宋臣年还想再说两句,商诀已经侧过了身,狭长的眼尾处勾出很深的一道双眼皮褶皱,显得冷漠又寡淡:“笑够了吗,笑够了就转过去,我的同桌要睡觉了。”

他刻意把“我的”两个字咬的很重,宋臣年梗着一口气,看了看陷入熟睡的郁绥,又看了看得意的商诀,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了身。

郁绥可是有超严重的起床气,宋臣年再想不开,也不会挑郁绥睡觉的时候在他跟前叭叭。

众人见状,也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后排这一片狭小的天地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身边的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鼓起来,夏日的太阳毒辣而刺眼,伴随着纱帘的飘动,模糊的光斑时有时无地照在郁绥的眼皮上。

郁绥被晃得有些烦,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把脸埋进更深的臂弯里。

倏地,刺眼的光线消失,他的世界又重新获得了一小块儿不受侵袭的阴影,郁绥很快陷入了梦里,脑子里全都是今晚要早点去遛狗的念头。

他的左手旁,商诀偏过头,一手扯住了乱飘的窗帘,一手拿着本书,做出翻阅的动作。

书本落下的淡淡阴影恰好遮住了底下郁绥白皙干净的脸。

男生睡得格外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活动了下脖子,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商诀将发酸的手放下来,活动了下手腕。

郁绥又动了动脑袋,灰粉色的发尾略长,耷拉在颈骨上,衬得那截脖颈白皙纤长,透出暖玉一般的质感。

他没穿学校发的那件蓝白校服,而是穿了件圆领的浅蓝色t恤,清瘦的脊柱在单薄的布料上凸显出痕迹,两片肩胛顶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拓出少年独有的清瘦的漂亮。

商诀伸出手,在那截发尾上很慢很慢的停了一下。

冷白的指尖勾住了很短一截的头发,触感细软。

“郁绥,我要和你冷战。”商诀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

但又没忍住,指尖在郁绥的凸出的颈骨上划了一下。

好暖。

商诀收回了眼。

商诀的冷战是单方面输出的,他平常又是一副冷峻而寡淡的表情,以至于,身边坐了一圈的人,硬生生每一个人看出来他在和郁绥“冷战”。

就连郁绥本人也没发现,还以为商诀也困了,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以至于傍晚的火烧云沉沉压下来,大家勾肩搭背着走出班门时,郁绥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根尾巴不见了。

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拖得极长,给他们填充出宽阔的骨骼,像是在某一个瞬间长大了一样,大家匆匆回头,好像能窥见名为未来的自己。

因为两个人的房子在一起,商诀又粘人,先前这些时日,都是商诀陪在他的身边,一直和他回家的。

此刻乍一回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郁绥还有些不习惯。

商诀事先也没和他打过招呼,郁绥在走到走廊的楼梯时,很是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去问问商诀怎么了?

如果他先走了的话,以商诀的德性,一定会变着花样地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地说什么“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吗”、“难道其他人比我重要吗”这一类的话。

懒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侵袭,郁绥想了下,还是决定回班看看人去哪儿了。

他转过头,对着宋臣年和史晓明说:“你们先走吧。我落了点东西在教室里。”

宋臣年不疑有他,只是习惯性问了他一句:“落了什么啊?”

郁绥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没好气地想,落了个二号粘人包。

或者说,粘人包的plus版。

他利落摆了摆手,转身走回教室。

乌金西坠,天边的云一层层舒展开来,商诀坐在座位上,蓝色的校服衣领上镀了一层金光,连带着五官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色。

看到郁绥回来,他眼睫颤了下,很轻地偏过了头。

郁绥蹙起眉,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你坐这儿干什么,不回家了吗?”

商诀掀起上眼睑,黑沉的眸子里墨色翻涌,里面的情绪浓烈到郁绥难以看懂。

商诀:“绥绥,你都没发现,我在和你冷战。”

郁绥:“?”

郁绥嗤了一声,和他确认:“你,和我冷战?”

商诀点点头。

郁绥没好气地说:“你知道冷战是什么意思吗你就用?”

商诀仰起脸来,下颌的线条紧致,下方的喉结滑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知道,就是很冷漠地和你吵架。”

郁绥脸上浮出很淡的表情,刚要开口,商诀又补了一句:“和雪糕一样冷。”

郁绥:“……”

他为难地看了眼商诀,有些分辨不出来,这人是不是在和他卖萌。

郁绥说:“既然冷战了,那你和我说什么话?”

商诀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掠起一道清凌凌的弧光:“因为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和你吵架,也舍不得对你冷漠。”

商诀:“所以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和你热战。我对你还是很热情。”

郁绥这次是真无语了,好半天只能绷出个“哦”字。

商诀绞了下手指,衬着这点即将落山的夕阳,无限落寞地开口:“绥绥,如果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我,那今天,你是不是就不会凶我了?”

“宋臣年可真幸运,一直有你在身边,还给他撑腰,不像我,从小就一个人在国外孤零零地长大,没人在意,也没人心疼,更没人给我撑腰。”

“我好羡慕他。”

郁绥麻了,得,感情商诀和他“冷战”了一下午。

还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