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千夜觉得,南宫燮这回肯定不会轻饶了她的时候,他却轻轻笑了一声。
“你是个聪明又有才情的姑娘,朕很喜欢。银针放在哪儿了,给朕看看。”
千夜没想到,南宫燮竟然如此心平气和地要看她的“凶器”,这一笑,倒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向来很少见到南宫燮这样笑,他一笑起来,有一点豪迈,有一点揶揄,倒让她想起了父亲沈镐的笑容。
雄霸天下的南宫燮,人人都说他暴虐无情,逆鳞不可犯,没想到,竟然还有和蔼可亲的一面。
千夜苦笑着转身,从手上捋下绞丝银镯,奉在南宫燮面前。
南宫燮举起银镯,就着灯光,打量了一番,却看不出这是一个藏针的器具,不禁赞叹。
“想不到区区一个银镯,竟然暗藏机关,把这几十根银针藏于其中,巧妙至极……千夜不介意让朕拿走这个银镯,把玩几天吧?”
千夜看着南宫燮把自己师父给自己的宝贝拿走,心里极其不舍,又担心以后见了师父没法交代,不觉心疼地看着银镯,咬了咬嘴唇:
“皇上若是担心臣女用它来图谋不轨,那就……暂时收走吧……以后皇上信任臣女了,再赐还臣女,好吗?”
南宫燮见她小气成这样,哈哈一笑,却还是把银镯纳入袖中。
他没答应,这令千夜有点泄气,抿着嘴唇,不说话。
南宫燮对一旁的掌灯宫女一招手:“过来,看看这灯谜可猜对了没有?”
掌灯宫女急忙走过来,拿出了谜底卷轴,南宫燮展开看了,递给千夜。
千夜看了看谜底,侥幸每一个都填对了,但她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忐忑地望了南宫燮一眼。
犯了这么多罪,皇帝还没说怎么治罪,她难不成还敢要灯谜彩头?
“取彩头。”南宫燮却命令道。
千夜窃喜,不是因为得到了彩头,而是因为,既然有赏赐,那就说明,南宫燮不会治她的罪了啊!
太好了。
南宫燮不在意她隐藏银针,那就是信任
她啊!这样下去,离她证明自己身份的目标也就越来越近了。
宫女急忙从一旁的小木盒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红木雕花盒子,奉于千夜面前。
千夜望着南宫燮,见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拿着,这才接过盒子。
打开的那一刻,眼前绽放一片灿烂华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盒子里,竟是一颗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
怪不得七皇子说彩头丰厚,这可真不是一般奢侈的灯谜会啊……
“这个灯谜是最难的,所以彩头最贵重。”南宫燮道,“本是为玄烈和宁墨所设,考较他们在历史、兵法、诸子百家的学问上下的功夫,朕万万没想到,破解此谜题的竟是一个女子……”
“咳……”千夜一听这话,忍不住喉咙发痒,干咳了一声。
原来这题的彩头这么昂贵,是因为南宫燮原以为只有他两个儿子有机会猜中。
宫中的女子纵然有才情,不过是局限于诗词歌赋,对残酷的历史、枯燥的兵法,以及这辈子都不一定用上的诸子百家知识根本不会去碰。
现在,南宫燮却见到了一个无论才情还是学识都不亚于男人的女孩,这叫他不可能不关注。
“你的学识和书法,”南宫燮充满了寻味的眼神,看着千夜,“是沈梅清传授的?”
这话里,有一种隐隐的不信。
千夜就知道,自己身上的疑点,已经越来越让南宫燮怀疑她的身份。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
假如她此刻说出自己不是沈梅清之女,而是安平郡主,或许这些疑点就可以解释的清,而且还可以佐证她说的话。
——为什么一个秀女,文可以谈史论兵,武可以连字迹都带着刀剑之意,因为她是“羞煞天下须眉郎”的安平郡主!
她望着南宫燮,眉头纠结得越来越深。
“为何这样看着朕?你在担心什么?”
南宫燮见千夜犹豫和思虑着,又像是在鼓足勇气,他知道,她确实隐瞒了什么,便沉声问道。
千
夜握了握拳头,道:“皇上……臣女入宫之前,经历了一场生死之祸,所以臣女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臣女无时无刻不想向太子殿下和皇上说明一切,可也知道稍有不慎就落得一个欺君的罪名……”
“欺君之罪?”南宫燮一听,不禁冷声喝问,“沈千夜,你可想好,你自己认下欺君之罪不要紧,可沈梅清满门都要跟你一起赔上性命……百行孝为先,你如此任性胡言,置九族于何地?”
他没想到自己的慈眉善目,让千夜越发张狂,竟然爆出个欺君之罪来,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说起来,那沈梅清也是南宫燮钦点的三甲探花,那样的文才并不多见,南宫燮若不喜欢他的文章,岂会让他入了三甲、功名及第?
尽管南宫燮是率兵打仗立下军功才得以登基,但他向来爱才,深知打天下靠武将,太平盛世还是要靠文臣才行。
而他对千夜的欣赏和喜欢,也令他不忍心治她的罪,看着她血溅断头台,香消玉殒。
因此,他唯有呵斥千夜,吓得她不敢乱说话。
尽管他是皇帝,他不想追究的事,还是照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当头棒喝之下,千夜果然愣了愣。
龙颜震怒,她再说下去,可能真的要连累沈梅清。
一旦南宫燮知道沈梅清包庇千夜造假身份进宫,就算相信千夜是安平郡主,他不杀她,也不会放过胆大包天的沈梅清。
若是沈梅清在严刑之下,再招出景公子,那一切就不仅仅是千夜自己的事,说不定真的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死人无数。
真是头疼啊!
好不容易有了跟太子和皇帝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她却无法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这都是因为景公子背后的目的,使她的入宫变成了一个阴谋,而不是单纯地找回身份、申明冤情。
她想到沈梅清,想到景公子,再也不敢说出自己进宫的过程……
暗暗着恼,她无奈地咽下了心里的话,轻轻跪拜下去:
“皇上息怒,是千夜胡言乱语,千夜知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