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芍药(1 / 1)

“姐姐,你不想亲口问问他?”

“问他?”这还有什么必要吗?

“或许,事实不是这样呢?”柔儿开始循循善诱“哥哥常说,一件事情很多时候都有两面性的,你看到的是一面,你没有看到的一面也不能因为你未瞧见而抹杀了它的存在。”

“似乎,挺有道理的。”红绸淡淡的应道。

“哥哥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柔儿眉眼弯弯,微微一笑。

抬头也是一片红,低头也是一片红,脸上画的是红妆,头上戴的是红花,身上穿的亦是红装,满眼都是这刺眼的颜色,这次她躲不过了,还怎么去问?

“姐姐若想去问,柔儿有个办法。”柔儿一把握住红绸的双手,极为认真的说。

才知晓原来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不一定要认识多少年,关系有多亲密,对你表达过多少的关爱,有时对自己最好的人,最了解自己的人也可能是同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认识不过五日,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许多大道理的小女孩。她就像一位老学究,极尽可能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表达出来,告诉你这是对的,不对的,好的坏的,让你清楚,你想要什么…

“停轿。”随着轿中的女声一扬,周遭的士兵们都面面相觑。

轿夫不安的四处张望,直到一位穿着金装铠甲的男儿朝他们过来,做了个手势,四人才慢慢将花轿放下。

很快,从轿中出来一个穿着粉色棉裙的姑娘,她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对着这铠甲的男子道“将军,公主让奴家去买些吃的,请将军前行起程,奴家自会赶上来。”

那穿着金装的男子正在迟疑,轿内又穿了一声软糯的女声“将军,本宫若是饿坏了身子谁来担待。”

“公主若是想吃,轿中就有干粮,我们行军打仗连草根树皮都当是美味。”他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女人,谁比谁娇贵?

“将军若是这样说,那本宫也无话可说了,不过将军不要忘了,我在烟国虽只是个公主但去了普国可不好说了。”轿中的人是在暗示,要是他现在不让她好受,去了普国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是个粗人,一无爹妈,二无儿女,也就家里养几个妾侍,就算在沙场上被人血刃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他鼻孔抬的老高,意思很明显了,我就是条烂命,你还真威胁不了我,小心我破罐子破摔,到时候谁脸上都不好看。

轿中人明显一怔,寻思间,下轿的婢女已经乘机逃走了。

那将军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让两名士兵去追。

红绸拉起裙摆,大口的喘气,大步的跑着,街边的喧嚣嘈杂似乎都与她无关,她穿过人墙,踏过城门,在稀稀落落的小雨下,人们诧异的目光中走向那布衣男子的倒影。

柔儿将脸上的红盖头一盖,拍了拍小胸脯,姐姐也太大胆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转眼却见两名士兵从队伍出列得了那金装将军的命令向人群跑去,心里一纠,完了,将车帘放下,哎呀的大叫一声。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像轿子投去,红绸乘着跟随他的两人扭头之际,躲在城门后面,将发丝一分,双手随意的在上面打了个男式发髻,朝后一看,见那两士兵正在东张西望,一个箭步朝着不远处的裁缝店跑去。

出来时已换了一套不太合身的男装,发丝有些凌乱,低着头,从一些男女老少身边走过。

那两个士兵燋头烂额的四处寻找他,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红绸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找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往那顶红轿她也朝那里看去,很快,锣鼓声又再度响起,那名将军也骑着骏马朝着队伍最前方跑去。

车连车,人挤人,红绸很快就被人海吞噬了。

柔儿眼角含泪“姐姐,柔儿好怕,你问完了快点回来,柔儿可不想嫁给那唠啥子普国太子。”

方才柔儿撒了个谎,她说自己得了重病所以父亲才这么着急将自己嫁去普国,若路上自己有什么闪失,估计整个队伍都要受到重罚。

她只是临时没有办法,才说了这么个慌,可就是这个谎话,却是掐住了这位大将军的软肋,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的就是自己的兄弟会受到连累,与他一起护送公主的还有为数几百的士兵,这些都是他在战场上的兄弟,不说别的,就是这份患难与共的情谊也是值得自己珍惜的。

随着大部队的越离越远,聚拢的人群也慢慢遣散,这时红绸才想起了什么,朝着城楼跑去。

天色渐渐变暗了,不是因为天上的雷厉风行,而是太阳已经过了山腰,转瞬间又从山腰落到山脚。

两人都穿着白衣,雨过天晴,夕阳深处出现了一道彩虹,颜色极淡,却像为两人而架起的鹊桥,以准确无误的距离、长短,恰当的安置在两人的中间。

空气中凝结着芍药的花香,五月正好是芍药盛开的季节,远远的,那落日消失的深绿色山腰上中点缀着一窜窜的花儿,有的是芍药,有的是杜鹃,有的是月季,多的让人目不暇接。

从前她最喜欢白色的芍药,可他总说红色的芍药最适合她,她拗不过他只好将那朵红色的带在头上,将心爱的那朵让给唐沁。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认为他是为自己好,在她看来他说自己适合的东西颜色或者其他那就不会是错的。

以前她喜欢穿红色的衣裙也是深受他的荼毒。

现在她终于穿上了自己喜欢的白衣素装了,这感觉真好,她久久的望着他,他却久久的望着如落日一般早已消失不见的车队。

雨停了好久,可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把油纸伞,执念的偏执的拿着,就像有人要与他争夺一般,死死的拽着,以至于手上的青筋显露无疑。

转身的一刹那,手里的油纸伞从城楼掉落下去,像一朵芍药,毫无重量的飘落下去,这感觉美极了。心脏陡然一落,就像从地上升到云巅的感觉“红绸”

这两个字,他说的很是艰难,听不出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的,也听不出是疑问还是感叹句。

就是这两个不知道注入了什么情感唤出来的字,让她濒临奔溃的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