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牛毛一般的细雨从空中乍落,春日本多雨,谁想这般大喜日子也会有春雨恼人。
烟国一派祥和景象,普通百姓们争先恐后的一早就站在大街两头唯恐因为占不到好位置而见不到这烟国公主的芳容。
顿时万人空巷,春风伴着细雨稀稀落落的打在树枝上,人们撑着一顶顶油纸伞站在街边翘望,从城楼上往下看一定是壮观的很。
城楼上一位穿着与今日气氛完全迥异的白衣男子同样打了一顶油纸伞,静默的站在雨中,雷声一响,围堵的人们散去不少,只他丝毫没有超绝一般巍峨的如银松般矗立在城楼上,一道雷光闪过,天色立刻暗沉下来,城楼的影子与他的身影在电光下合为一体,从城门口一直映照到城门外。
城楼下的拿顶大红轿被这样黑沉沉的暗影欺压着,那般俏丽的红没有一丝彰显出原来该有的喜气,相反的,却是被黑影笼罩着。
几道雷光,几声巨响,暗影下的红轿终于摆脱了灰暗,走向济济一堂的城门外。
街旁的百姓们翘首以待,前两排的拱出身子想看个清楚,后两排的见机往前靠了些,以至于最后那些没有抢到好位置的只好踮起双脚,以最大的可能试图看到烟国公主的风貌。
红轿下的景致哪有这般容易瞧见,红轿两侧整齐有序的跟随着面色严肃的烟国官兵,最前面带路的也是大烟的护国将军。
红轿后侧跟随着不计其数的大小马车。
一路吹锣打鼓,将那震耳欲聋的雷声也盖过去了。
撑着油伞的人们甩了油伞纷纷向前靠了几步,这时候红绸勉强能听到围观群众的小声议论。
“不晓得是嫁了哪个公主。”
“是聂王爷家的二小姐,前些时候才封了个公主,约莫着皇帝老儿舍不得自己家的公主,让这二小姐顶替了去。”
“那二小姐可是烟国第一美人。”
“是有人这么说过,不过我们又没见过,谁知道到底好不好看。”
“是啊,最好就是长得丑些,不然也白白便宜了普国那帮蛮族。”
“听闻普国女人长得都同男人一般,男人又长得同野兽一般,那普国太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
两耳听到的都是诸如此话云云。
红轿内,红绸一直保持着两耳不闻两眼不看的姿态,只是,他们说的这么响亮,若听不到确实不太可能。
大红盖头似乎有无名的力量,一盖下去她就觉得脖子酸疼。
柔儿靠在她的腿边,轻柔的歌声悠悠的从口中吐出,一首曲子终了,抬起头来看她“姐姐,你真想嫁给他们口中和野兽一样的未来相公?”
“我却想你怎么还没问这句话。”躲在盖子下面闷闷一笑。
“你可后悔?”
“悔什么?”
柔儿说“如若你们没遇上我们,现在应该逃得很远了。”
摇了摇头,苦笑“就算没有你们,我也逃不走。”
柔儿问“为什么?”红绸想,你这问题问的好。
她依旧笑着说,可谁知盖头下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他不会让我逃的,他本就不想带我走。”
“可是,他明明叫你娘子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这个小姑娘眼里,如果一个男子会唤一个女子为娘子,那么他一定是极为喜欢她的。
“柔儿,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柔儿未说话,仰着脖子等着她的故事。
“从前有条小鲤鱼,她喜欢上好看的孔雀鱼,自小的愿望就是能够嫁给这条孔雀鱼,后来小鲤鱼慢慢长大了,也越长越难看了,而孔雀鱼也越来越好看了,小鲤鱼深怕有一天有人会与她抢,她开始试图将孔雀鱼藏起来,可是这么绚烂的东西怎么能够藏得起来呢,终于有一天一条彩虹鱼与孔雀鱼遇到了,孔雀鱼对小鲤鱼说“我要和彩虹鱼离开了。”小鲤鱼点点头说好,看着两条那么相配的鱼儿摇摆着五彩的尾巴离开了,小鲤鱼心里瑟瑟的,可是她除了说好还有什么办法,小鲤鱼不能和孔雀鱼生活在一起,两者本就是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两条截然不同的鱼,勉强在一起不仅不会幸福,更严重的也许会两败俱伤。”
故事末了,柔儿两眼汪汪的看着红绸,半响,说出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姐姐,小鲤鱼怎么会和孔雀鱼遇到的?两条鱼不是不能在一个水域生活吗?”
“这个。”红绸一时语塞,心想我难得说出这么煽情的桥段,居然会出这个大的纰漏,又觉眼前这人是个小女孩,哄哄就过去了“这本就是个故事吗,你想神话故事里说神笔马良,他画个画就能画出匹马来,这也是没什么根据的是不是?”
柔儿显然被唬住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红绸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两个价值观差距这么大的人勉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她喜欢唐子冉这件事在她的心里一直是个感叹号,她不想承认也好不想让他知道也罢,终究这是个事实。
至于他喜欢不喜欢她,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再或者根本不喜欢这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的心里藏着的那条鱼不过是心里的一个寄托,是让她嫁去普国后的一个寄托,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子冉是唐子冉,她心里的藏着的人是他,他们两个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只不过他与他有着同一个名字,而她心里的那条鱼并不是现在的唐子冉,而是多年前,那个顽固而又怯懦的孩子,当年可以将心事一丝不留的告诉她的子冉哥哥。
有时候,自己犯傻的时候也会将两者混为一谈,他问自己“红绸,你想离开吗?”那神情,那语气,像极了她心里的那个人。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但最终,她还是被他骗了。
他利用她,利用完了又把她丢回来了。
她被骗了一次不够,两次不够,第三次她还是没学聪明。
她口口声声的对自己说,跟着他走,对他软言细语实际上只是因为自己想要离开,想骗骗他而已。这真的只是而已么,这么站不住脚的借口连她都觉得可笑吧。
母亲说“红绸,你怎么这般任性,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带你离开?”
“是我让他带我离开的。”当时她还不知道真像,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想自己开心才会这么做。
母亲说“如今看来,你比蔷儿都聪明不到哪里去,你可知道你离开的日子,他都做了什么吗?他威胁王爷,若他不将兵符交出来,那么你便连尸首都没有了。”
“母亲你是想让我安心嫁去普国才编出这个借口吧,女儿答应你便是了,你不要诋毁他。”
“我何苦诋毁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的狼子野心这么昭然若揭你还不清楚吗?你到底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笑“你们为何要将我逼到这幅田地,我原可以开开心心的离开的,带着我心里的那个人离开这个地方的,可为何你们要将事实告诉我呢?我知道我傻,我知道我笨,可是我愿意呀,我想要这么傻下去笨下去,被他骗下去,一切的一切我都是心肝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