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皇帝肃心院内问兵法,唐世庭偶说良怡远嫁。良怡听到后,只觉得满脑子的事情,昏昏沉沉便回到了岚华殿内,连云闲好意的问话也不曾听见,呆坐半晌,唤人叫过陆斌来。陆斌听完良怡的话,便说:“太子是储君,所以可以谈论调兵之事;闻源是太子即位后的重臣,所以他必须看到太子看不到的忧患;贾荣轩之父,已然位极人臣,且贾公子资质过人,若不留点缺陷,只怕太子不好驾驭。而你呢?”
而良怡呢?虽有公主之名,却是个被人认定的和亲公主。陈将军手掌兵权,却遭皇帝的猜忌。良怡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轻松说出兵法战术,除了唐世庭口中的——徽国求亲。
良怡浑浑噩噩般,也不再去肃心院内听课,只在房内写些诗词文章。云闲偶有劝导,还会被良怡一顿责骂。
不过两三天,尤姑姑便亲自到门前,说太后请岚华公主一同用膳。良怡虽不愿出门去,可太后都派尤姑姑上门了,总不能一口回绝,只好唤云闲进来,梳洗一番,便往太后屋里去。
一入殿内,就见尤姑姑端了个托盘出来,笑着说:“太后在里间候着公主。”
云闲刚想一同进去服侍,就被尤姑姑拦了下来,良怡只好带着些疑惑,独自挑帘进了里间。
太后坐在椅上,正拿筷子夹菜吃,见良怡进来了,笑道:“坐着吧,吃完后,哀家独自与你说会儿话。”
良怡喏喏应下,坐在了太后身侧。各自用膳,不在话下。
尤姑姑、云闲等宫女将碗碟收下、伺候妥当了,太后看着低头不语的良怡,说:“你可知皇上离开肃心院后,就到哀家宫里来了?”
良怡听太后开口,又想起了肃心院内众人各怀心思的事,本不想多说,可抬头见太后柔和着引导的样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听云闲说了。”
“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也不愿和你绕着弯子。皇帝来,就是为了你那莲花抄尾阵。”太后拉过良怡的手,放在腿上捂着,“哀家信得过你们陈家的人,世代忠良!绝不会私自将兵家阵法以文章流传的,是吗?”
良怡的手被太后捂着,只觉得一阵窝心,可太后口中的话,明里说是信任,暗里却是在逼良怡坦白。
良怡只对太后摇了摇头,咬着下唇并不说话。
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良怡的手背,说:“你以为你不说,哀家就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本兵书,哀家早就让人收进来了。”
“太后!”良怡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忙把手抽回来,直接就跪在了太后跟前,“太后,这书不是我爹给我的,和我爹没什么关系……”
太后不等良怡说完,就摆手止住,自椅搭下取出一本旧书,正是陆斌给良怡的那本!
良怡此时已经慌得眼泪直流,见到太后手中的旧书,心内更是悔恨为什么要听陆斌的话,来学习这劳什子的兵法。
“哀家知道,这与陈将军无关,但谁会信?皇上信吗?”太后见良怡泣不成声的样子,却没有去安慰,语气反倒越发冷淡,“岚华,哀家倒不知你是愚蠢,还是聪慧了。要说你聪慧吧,怎么就敢直接在肃心院内大谈此书?要说你愚蠢,偏偏你又挑中了这个时机。”
“太后……”
“好了!”太后看着良怡,低声说“哀家不是冷心肠的人,但是,你需要给哀家一个交代。”
良怡闻言,强忍下哭泣,略有颤抖地说:“这真的和陈府无关,太后……”
太后见这时问什么都问不清,只好将旧书卷起,唤云闲等人进来伺候。
且说良怡在太后跟前忍哭却难以自持。这良怡自小入宫,又事事小心,生怕自己一个外来人,惹出什么乱子遭人笑话,尤其是明晏回宫后,更是拘谨着,要求自己更聪慧些来待人待事。
随着年龄渐大,也旁听侧说地知道了,自己入宫,就是由于皇帝对陈府的猜忌。帝王治罪大臣,多少需要说服天下的理由,但是,因为府上的幼女犯错,而株连九族,就容易多了,何况,这陈府的小女儿,还被养在深宫之中。
至于徽国和亲的事情,良怡虽然也早早知晓,可一直就当做是个梗,横着也就横着,也不多加留意。
肃心院内一事,如同连环套般,把陈将军的事,一路提到徽国,最后良怡也顺口把兵阵说了出来。而这些,全都是良怡在宫里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应付的事。如今太后把全部揭开,也就由不得良怡不惊慌失措了。
云闲被太后唤入里间,就见良怡跪在地上哭,得了太后应允,忙上前扶出外头,让良怡坐好后,又是端茶又是哄的。但话里头不敢提及其他,只哄着说别哭。
约莫是想通了,良怡总算是止了哭声,自己擦干眼泪,又唤了个宫女端了盆温水,洗把脸后,再次进了里间。
太后正撑着太阳穴,闭眼假寐,听见良怡入房的声音,睁开眼,看着良怡。
良怡暗地里掐了一下自己,才扯开嘴角,轻笑着道:“良怡知道太后疼我,只是这兵书真的不是我爹给的,爹他……怎么能送进宫来?”
太后听了,亦叹道:“哀家知道,是你宫里的奴才给的。”
良怡心头一愣,怎么也想不到太后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方说:“陆斌?”
太后抬眼,见良怡的模样,转口却说:“哀家不管是谁,你回去让人把那奴才拖走便是。”
“太后……”良怡好不容易才鼓动自己,要进来和太后好好说,指不定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太后竟然是每句话都直中要害,分明是不愿再多和良怡纠缠。
良怡口中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太后扬手说:“哀家乏了,你回去吧。”
良怡哪里敢就这么回去了,说着拖走,就是打死后随意埋了。良怡又再次跪在了太后跟前,只是紧紧握着拳,忍着让自己坚强起来。
“太后,陆斌是教导我兵法,这个没错。但是他也总是为了我好……他人若是远去了徽国,谁来护着我?”良怡狠下心,只听从唐世庭的话,把徽国迎娶当做了是自己的筹码,于是,略有颤抖着地朝太后开口,“一道通,则事事通。陆斌想让我在徽国好过些,多懂些……太后,看在良怡的份上,饶过他吧。”
说完,良怡朝着太后磕了三个响头。
太后见状,却是叹了口气说:“你陈府上下,要不是哀家给皇帝说情,还能留着你在这叩头?现在给了你个台阶下,你只需要将那奴才处置了,其余的事,总有人给你安排妥当!别妄想着事事周全,懂了吗?”
良怡心里多少是明白的,但早就把陆斌当做是自己和陈府最后的联系,也总以为,自己和陈府还是一家子的。如今太后却要良怡亲手把陆斌给遣了去送死,良怡是怎么也不愿意听从的。
刚忍下的泪水,眼见又得涌出来,良怡咬了咬牙,忍了过去,便抬头看着太后说:“太后,你说过,说要我给一个交代。这个交代肯定不用陆斌死的,太后……”说着,还是哭了出来,良怡忙忍着,一手抬起衣袖擦泪,又看向太后。
太后听到良怡这句,却是笑了起来,作势就要起身休息。
良怡忙起身,拦在了太后跟前,紧咬着牙,却是张开双臂不让太后走。
“丫头,想造反啊?”太后一愣,接着非但没有大怒,而是笑着打趣良怡,并一手拉过良怡,携着坐到了宽榻上。
良怡被太后拉着坐好,一手正抬着衣袖擦泪,又睁着眼要看着太后,生怕太后一个转脸就让陈家,或是陆斌死了。
“要是你不敢拦着哀家,哀家还不愿和你多说了。”太后端过自己的茶,递给良怡,“先忍忍,别哭了。你倒说说徽国求亲的事。”
良怡接过茶,喝了小口,又思虑了半晌,等到自己不再哽咽着的时候,才回答太后的话。
“徽国求亲,是因为想和阜国交好。听梁老师说,徽国的国君年事已高,但却迟迟没有安排太子之位,而徽国的朝政也因此动荡不安,各投各派……”说到这,良怡有些怯意地看了眼太后,见太后只是示意她继续说,才道,“若是这次求亲得当,能得到我阜国支持的那位皇子,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一旦朝政被安稳下来,就很有可能会对阜国进行反扑。”
太后听完,也面无异色,似乎良怡说的是和明晏之间的趣事。
良怡见太后没有表态,只好轻声唤道:“太后……”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蹙眉道:“梁大人把你教导得很好啊。”
还不等良怡表示一二,又听太后继续说:“阜国是一定会答应和亲的,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渗入徽国的朝政。若是和亲的公主稍有错招,就真的像你说的,对阜国反扑,远嫁的公主,也会死在那徽国的皇宫内。”
良怡心里明白这公主只能是自己,而不会是明晏。听到太后口中的话,也只是低下了头,并没有多说一句。
“可是哀家不愿这个公主死,她是哀家的心头肉。”太后说着,一手探过来,摸着良怡的头发,“阜国上下也和哀家一样的心意,因为阜国命定有一番雄图霸业,是要一统天下的。”
良怡依旧低着头道:“太后,我愿嫁,陆斌……”
“你啊,性子急,收敛些。”太后被良怡这么一说,也收回手,“哀家不仅要你嫁过去,还要你成为徽国的国母,然后,让阜国不费一兵一卒地将徽国收入囊中。只要你做到,书你继续看,人你也继续留。”
良怡听着,越发地惊诧,哪里敢随便应下。事关天下战事,若是说了便做得到,也无须沙场白骨了。
欲知后事端详,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