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啾!”
晴川阁的御书房里,花轻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捂着脸悲苦地躺倒在洒满了花瓣的软榻上,清净的月光照着他妖娆魅惑的脸庞,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赫然一下熠熠生辉起来。
紫凛的目光从手上的书卷上移了过来:“怎么了?”
花轻弦揉了揉鼻子,委屈地撇起嘴巴,一双漂亮的眼睛流波阵阵:“呜,不会是有人在骂我吧。”
“……”紫凛无语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目光继续又移回自己的书卷上。
“喂喂,小凛啊……”花轻弦吸了两下鼻子,抱着他的宝贝玉琴,靠近到紫凛身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坐在了御座之上,“你不要让阿策回去,好不好?”
紫凛好笑地一偏头:“不让他回去?为什么?”
“我有不好的预感。”花轻弦以一种非常正经的神色答道。
“什么不好的预感?”
“就是不好的预感啊……”
“……”紫凛再次无语。
“你叫他不要回去平江郡,就留在这里!”
“留下阿策不是不可以,但是,总要有个理由吧?朕总不能跟阿策说,轻弦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你还是别回去了?”紫凛似笑非笑地看着花轻弦。
堂堂一国之君,因为某个人的感觉,就决定临阵换将?
紫凛摇头笑了笑,他自认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我要一起去平江郡,保护他。”花轻弦似乎是退而求其次,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紫凛。
“休想。”紫凛正色,“你那点小把戏,就收起来吧。”
“我什么小把戏了?”花轻弦一脸无辜,被揭穿还一点不以为意,这样的脸皮厚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别想了。”紫凛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卷,“你为这个国家做的牺牲,已经足够了……”
花轻弦嘟起嘴,不满地耸了耸肩:“哎呀,你可别把我放在那么沉重的话题里头,我可担不起。”
“不管你担不担得起,总之,这辈子你就好好留在皇宫里,哪里也不要去了。”
“金丝雀吗……”花轻弦无辜的脸上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笑,伸出他保养得极好的手,捻起桌子上一块糖糕,“唉……看在你还能给我提供锦衣玉食的份上,只能暂时听你的。”
“暂时?”紫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那张素来刚毅的脸上,浮出少见的柔和之色,“那要是有别的人给你喂食呢?喂给你更好的东西?”
“那我当然就听他的啦!”花轻弦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紫凛放下书卷,低下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
“别,别……好啦,你别这么严肃,最怕你这副鬼样子了。其实,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觉得太无聊罢了。”花轻弦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这么一说,暗部遴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次暗部损失不小,你又要辛苦了。”
“该死的影山啊!!”花轻弦仰天长长的悲鸣了一声,“老天,我又要应付一群这世上最没意思,最不好玩的人……谁来救救我吧。”
……
云珞依刚刚跟花轻弦口中的“一群最没意思,最不好玩的人”交代完参加暗部遴选的细节,回到步莲台的时候,正看到苑子里,一袭飘渺的白衣临风而立。
天地风雅,河山失色,朦胧的月色之下,就只有这一个人,会让云珞依不自主地去想起,她其实已经是久别了三年的南国山水,想起潺潺流淌的桑朶河,想起苍松满目的瑶山。
因为,在他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上,仿佛凝聚了整个南国的国家气质。
如果那些秀丽的山水草木,都能够幻化成人的形状,那么,一定就是燕惊尘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燕惊尘回过头,看着云珞依穿着一身斗篷,微笑的眼神里微微带了一丝困惑。
“这么晚了前来妃子寝宫,你也未免太招摇了些。”云珞依笑着把他迎进内廷,取下斗篷放在一边,也没有叫灵枢素问前来服侍,自己动手倒了茶水递给燕惊尘。
“呵,我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沿路宫女都没有阻拦,这不就等同默许?”燕惊尘一撩衣摆,坐在云珞依对侧的椅子上,喝了口茶。
云珞依笑了笑:“虽然紫凛不会严令宫禁之事,但是夜晚到访妃子寝宫也是不妥。说吧,有什么事?”
燕惊尘的眼睛微微一颤动,如同水墨点染一般的双眉稍微弯了一点弧度:“本来是有事,因为我是追索帝子弑君的真正刺客,追到这里来的,所以,”他摊开手,“现在没事了?”
“刺客?”云珞依很是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燕惊尘所指的刺客,现在就好好地躺在她步莲台的某一个房间里,幸福地睡着他的觉。
“那么,帝子弑君的事,应该是到此为止了吧。”以燕惊尘的洒脱心性,自然也不会去问,这刺客怎么会在这里,你跟刺客什么关系,以后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的任务是追索刺客,而追索到这里,他就已经放心了。
“呃……嗯嗯,到此为止。”云珞依想起自己又是大婚又是忙于暗部遴选的事,都没有时间去通知燕惊尘一声,刺客不用找了。
燕惊尘用三根手指捻起茶杯,微笑地道:“看来事情的结果,比想象的要好?似乎捡了个大便宜。”
“东西可不能乱捡。”云珞依瞬间就觉得脑门黑线直冒,“我倒觉得,有可能是大麻烦……”想起叶步羽完全不对称的实力和性格,她就觉得头疼不已。
燕惊尘哈哈笑了出来:“捡了影山的门主,你还要怎么样?”
“准确来说,也不是捡的,严格定义的话我这应该是……拐骗?”云珞依考虑了半天的措辞,最后才吐出了那两个字。
于是,燕惊尘轻轻敲击着桌子,彻底笑地说不出话来了。
云珞依看着他明朗的笑容,稍稍有点发呆,他的笑容,从来都不能用艳丽这样的词来形容,只能说是,笑得很流畅。
那种笑容就像周围无时不在的微风,茶碗里漂浮着的茶叶,跟天地融为一体的流畅。
云珞依不禁想起,难怪父王以前经常说,南国拿沉淀了千年的秀色,只细细地描画出了这样的一个人。
“事情也解决了,惊尘,你什么时候回南国?”说来说去,这才是云珞依最关心的问题。
燕惊尘眼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受伤,但仍然是笑道:“怎么啦,怕我留在这里,打扰你跟紫帝的两人世界?”
“……”云珞依心里一疼,这家伙想哪里去了?
骄傲如燕惊尘,怎么能轻易说这种自暴自弃,近乎是在委曲求全的话……
云珞依呼吸都禁不住急促起来,别说在她眼里紫凛已经不再是她的恋人,哪怕就是在前世,紫凛是她一生挚爱的时候,她也从来没觉得过,燕惊尘的存在,会是一种打扰。
突然,偏厅旁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的少年,有着一双比深山的湖水还清澈的眼睛,同时,还有着一身比沙场的猛将还浓郁的血气。
他就那样呆呆地,仿佛大脑被放空了一样,用那种困惑茫然的眼神,一遍遍扫过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个人。
燕惊尘只瞟了他一眼,就下了结论:“我明白了,你果然是捡了个麻烦。”
做了一大堆危险得不得了的事,结果还被定义为“麻烦”的某人,却没有计较这其中的不公平,只带着略微有些怯怯的声音,不确定地道:“那些信我昨天睡醒了之后,就送了。送了回来之后,我就找了个地方继续睡了……”
云珞依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天哪,他居然不知道,他自己送信的时间,是前天晚上……
比起叶步羽困惑的神色,云珞依觉得,自己才是最应该困惑的人。
究竟是什么怪物可以蒙头大睡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叶步羽眨了眨眼睛,正直地强调了一遍:“信我送了。”嗯,充分表达他是个完成了任务才去睡觉的好孩子。
信当然送了,人都见过了,云珞依无力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那么,你现在睡好了吗?”燕惊尘站起身来,微笑地朝着叶步羽问道。
一股动物的直觉让叶步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进入防备状态:“你?你是那天伤了我的人!”
这是肯定的语气。
燕惊尘短暂的一个错愕:“你没看到我。”
叶步羽明亮的眼睛闪耀着光芒:“我当然看到了。”
野生动物的夜间视觉,真的是很可怕,云珞依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情况下,能看清楚人的恐怕也只有叶步羽一个人。
“好吧,那就算是我吧,你想怎么样?”燕惊尘的眼眸里,分明就是挑逗小动物玩的神色。
“打你。”叶步羽很快做出了决定。
而且这个决定,还不仅仅只是一个决定,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他手腕上的寒光就已经表明,这个决定立刻就变成了实际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