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傲然伫立在吕曼儿的面前,吕曼儿即时优美的翻身上马,那动作轻盈优美得让人看了好生敬佩。
唐英的心中却担忧不已。
“好,黄副将,你守在这里,换我带他们去。”他见吕曼儿执拗要去,连忙把乳娘换下,由自己亲自带队前往。
乳娘也微叹一口气,叫军士把他的白马牵来,还在旁细细地吩咐他一番。
“喳!”吕曼儿见状也不领情,一夹马肚儿,“黑云”便像离弦了的箭,飞一般地驰下山道,朝瞎子歌的方向奔去。
唐英心中不由连连暗叹。
“走,跑步前进!”他骑上了马,心已经也跟着吕曼儿飞了,不由也催促了众军士。
众军士心怀兴奋,其实也早希望他这样吩咐了。他军令刚下,大家就兴冲冲地跑了下去,唐英在后面还要奋力策马呢。
五里路,骑马只需要两刻路程,吕曼儿远远便看到了营中辕门高挂的强虏风情灯笼,她顾不上去欣赏,直接就把马儿策进了营内。
“瞎子歌,林歌,瞎子……”她一路焦急地叫唤着,直至看见穿有自己服饰的军士,便跳下马来问。
“瞎子歌呢?他在哪?”
这个老军士向后面遥遥一指,“喏,那柱旁的不就是他吗?”
吕曼儿遁指望去,看见不远的中军帐前的帐柱下,果然靠着一个人,她跑过去看到他那手上熟悉的铁枪,不由得放下了半块大石。
“瞎子歌?”她惊喜地叫了一声,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才能放下另外半块大石。
不料,他的身子却在她的叫声中,悄然地顺着柱子滑下,吓得吕曼儿连忙上前把他扶住。而当她的手接触到他的肩膀时,却发现他浑身都在不停地发抖。
“我,我杀了人……”那人说话了,果然是瞎子歌的声音,但是,他的话音却在颤抖不已。
吕曼儿听了,很是不了解。这两军对战,当然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瞎子歌他们打赢了,自然也是靠着杀了不少的敌军,才取得了胜利呀。
“别怕,我来了,有我呢。”她干脆蹲了下来,把他拥在怀里,像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施展了蕴藏已久的母性魅力。
蓦然间,她还听到帐营里面也是一阵阵的惊栗声,从帐缝看过去,也有老军士对他们呵斥训示。
吕曼儿听得清清楚楚。原来,他们大多数的新兵,因为第一次杀人,而产生了无法面对血淋淋场面的恐惧心理。
“不用担心,他们是敌军,是侵略咱们皇朝,咱们家乡的大盗,你不杀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们。”她也试着像老军士般规劝着怀里的瞎子歌,“你是好人,你没错,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说完,把瞎子歌拥抱得更紧更牢,给了他天下最安全最温暖的温柔。
瞎子歌的身子这才没有那么颤抖了,但嘴里仍然溜说着:“好可怕,好可怕……”
这时,百夫长从后面走了过来,赞赏地说,“他真忒不错,和我们走散了,竟然在敌军的混乱中挺了过来。”
是呀。一个瞎子,走路能够不让人碰到就已经够幸运的,更何况是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吕曼儿不由又惊又喜地盯着怀里的瞎子歌,忍不住以手去抚摸他的秀发,欣慰地说:“是吗?你真的这么英勇,能够在他们的面前挺过来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呀!”
转而,她又想起了黄副将对他的赞赏,便把那一番赞赏转告他,“你已经比许多有眼睛的人强多了!”
瞎子歌的身子不再抖了,转而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样,蜷缩在吕曼儿的怀里,一动不动。吕曼儿拥着他,就像拥着自己的祈祷一样的喜悦,因为,正如她所祈祷的一样,瞎子歌真的在这场偷袭中活了过来,现在,他们还能够真实地拥在一起。
她心里满满都是向四方诸神佛的感激。
半晌,唐英也带着大伙儿赶来,他看见整个敌营果然营帐颓落,灯火却还在高悬,便吩咐下去,赶快把粮草和兵器一一搬走,以防强虏回去通报后,敌军反扑回来。
于是,众人都一起把为数不少的粮草推上板车,或是自己肩扛着,转而又搬回自己的守地去。
唐英策马来到中军帐前,接见了一众“唐营敢死军”,看见他们果然一百二十七个人都在,不由得兴奋莫名。
这一次偷袭,他本想着重创了敌人,而又令死伤减低,但他们竟然全部安然无事,创下了战争史上的一大神话啊。
心里便好奇他们是怎样做到的,但限于时间仓促,他便大赞他们做的好,秉承了他的宗旨,做到了零牺牲后,又催促他们先回守地再说。
“扶上他们,也走了吧。”唐英说。
于是,一些军士便去扶着那些心灵受创的军士开始向守地出发。
在军帐前,唐英看到蹲着的吕曼儿拥着了一个人,便知道那一个一定是瞎子歌,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妒意,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呀,连瞎子也没有死掉,是不是老天也瞎眼了?
吕曼儿轻轻扶起瞎子歌,便要把瞎子歌扶上马去,忽然,瞎子歌却抽离她的手,轻轻地推开她,说:“你坐,我不坐。”
吕曼儿却急了,“这怎么行呢?我走路好了。”
不料,瞎子歌却一手把她推上了马背,但她也一手把他拉住了,瞎子歌抬着头,火光闪亮了他的眸子,吕曼儿看在眼里,心中别有一番甜蜜的滋味。她稍一用力,瞎子歌也配合地上了马背,她自然地接过他的铁枪,把缰绳交给他。“咱们一起回去。”
瞎子歌扭头望着刚才鼓角争鸣,刀光剑影的敌营,微叹一声,转过头,把身子尽量靠近吕曼儿的背后,轻拍着缰绳一叱,“黑云”便驮着他们飞驰而去。
唐英在后面看到他们表现亲密的情形,尽管吕曼儿一再向他们表示,她与瞎子歌的情义非凡,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他们有时候表现得像兄妹,有时候像情人般的亲密,并没有超逾男女婚嫁的教条,但是,他仍然不经意地用力把马鞭弯成了月牙形。
“黑云”所过之处,是那一千多人长长的队伍。这有粮草的队伍,可不像刚才两手空空的时候,走的比来时慢多,五里路,估计也要一个时辰。
这时,天空反而有些晓白,问问时辰,原来已经是五更天了,为了这场偷袭,大伙儿一夜未睡。但是,他们也不累,反而兴趣盎然地一路有说有笑。
吕曼儿不等他们,迳自与瞎子歌一起策马先跑回守地的山上。大家见到连最弱的那个瞎子兵也能够在刀光剑影、人仰马嘶的战场里活过来,他们又怎么不相信其他人的生还。
于是,他们都欢呼着,真正的庆祝第一次他们凯旋归来。
两人在罗龙的面前跳下马,罗龙上前一拍他的肩膀,“你回来了?”
“是,我终于活着回来了。”瞎子歌的心已经平复如常,他也朝向吕曼儿的方向,对她深重地说,好像提醒她已经完成了对她的承诺一样。
“我看你就没有那么短寿!”罗龙在一旁取笑他。
“呵呵……”瞎子歌不由得意地呵呵一笑。
吕曼儿在一旁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却惭愧难当。在这场偷袭中,她其实是败了,败给了自己的私心,败给了自己没有瞎子歌顶天立地的气量,有时候,她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却连一个瞎子的意志也没有。
瞎子歌的意志真大啊!他不仅自荐参加了敢死军,还真的活着回来。他突如其来的意志和自信,是她一直所没有察觉到的。
“曼儿,你怎么了?”瞎子歌见她呆呆地望着他,便关切地问。
她马上收起自己的臆想,摇了一下头,“啊,没事。”
转而,她碰上了那个在月光的照耀下灿若星辰的眸子,心都醉了。这,要是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这时候,百夫长也率先骑马回来,大家又一下子把他围了起来,要求他讲述详细的战斗过程。
“很神奇!”百夫长坐了下来,阴森可怖地讲述着他们偷袭的过程:“我们一开始就偷偷摸进中军帐,想要捉住主将,胁迫他令全营撤退,不料,我们围着主将和卫兵激烈地斗了一番,终于把他杀死后,走出中军帐外,我们看见的是,外面四处都挂满了敌军的尸体,那些伙头杂役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四周静谥无声,却只有瞎子歌的哭声。”
“啊!”众人微微惊呼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望向瞎子歌,瞎子歌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不是,他很坚强的,他能够在那多么的敌军中挺过来,是很强大的。”吕曼儿却为瞎子歌申辩着。
百夫长说:“我们没有小看他的意思,他是真的不错……”
说着,眼神闪过一道诡异的神色,紧紧地盯着沉默不语的瞎子歌,似乎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什么端倪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明白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尸体,难道是瞎子歌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