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偷袭功成玉人往(1 / 1)

夜愈深,露水渐重,流云掠过,羞月初出。

众军士不许搭营,就只好把板床铺在草上枕戈待旦。

月华柔柔地照在吕曼儿他们虔诚的脸上,他们这才微微睁开了眼帘,重新审视这个凄迷的大地。当一切要缅怀的也缅怀过,要祝福的也祝福过了,而瞎子歌他们仍然没有一丁点儿回音,就像是泥牛入海,悄无声息。

吕曼儿站累了,便忍不住转了个身。

“好了,你先去睡吧。”背后即时传来唐英温柔关切的说话。

她扭头朝他看去,见他隐去了脸上的悲凉,换上一种沉稳的深情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吕曼儿心里一叹。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感激他的关怀,还是痛恨他,毕竟,只有他想到了用“敢死军”,才能把全营最大的实力保存下来,让他们又多活了一天;但是,要是有瞎子歌在内的“敢死军”全军覆灭了,她可能会从此憎恨他。

“不,我是想去替那些马儿添夜草。”她向前走了两步,拒绝了他的好意。她现在不去感激和憎恨这个人,因为,她不想她的揣测变成事实。

她的心里,此时只是担心着冲动的罗龙与牵挂着生死未卜的瞎子歌,这么永远这么安逸的将军,暂时轮不到她去担忧。

而在唐英的眼里,她却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倔强。

“你以后不要再去求什么签了。”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忠告唐英。

正是这一点,让她刚才都求遍了四方诸神佛,一定要保佑瞎子歌活着回来。

唐英听了,不由顿时呆在当场,心里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她乘着月华穿过了山野藤萝,翩翩绕过了许多军士的睡板,一路走来,她看到许多兄弟都骨碌地睁着眼珠子,仰望着天空没有睡去。吕曼儿见了,心中不由一暖,他们也担忧着已经前往偷袭去的兄弟们吗?也为他们默默地祈祷吗?

来到了探子营,探子大哥用几根柱子把马匹围成一个简易的马栏,它们的马槽上他们也替她放下了马料,她检查了一下那些马儿的拴绳,特别是“黑云”的拴绳,她又把它重新拴成了一个活结,然后才满意地离去。

转了个身,看到后面满是铺在草上睡下的兄弟,在不远的一块大石后,她看见明显只有两个席位,便很自然地找到了黄副将的位置,此时,黄副将却侧坐在板**,一手撑着身体,若有所思地仰望着月前的流云,也没有睡去。

她在那块属于自己的板床面前,心事重重地坐了下来,眼神呆呆地眺望着前方大石头的上方,一点也没有想马上睡去的意思。

“你在担心他吗?”黄副将忽然向她投来了锐利的目光。

“谁?”她扭过了头。

黄副将说:“那个瞎子呀!”

“呼——”吕曼儿被她看穿了心事,便重重地呼出了一口闷气,不用在她面前戴面具扮没事,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一个共处了八年的老朋友,正在为了他们大伙的安全,甘愿远赴敌营去英勇杀敌,她能不牵挂吗?

“你那个瞎子朋友还真的不赖。”黄副将又投来了一道赞赏的目光。

吕曼儿不由黛眉一颦。她以为这个向来只会举荐唐英的黄副将,眼中不会再欣赏其他人了。不想,她会这样第一次称赞瞎子歌。

“你说的没错,他果然比公子强十倍。”黄副将这个升级了的称赞令到吕曼儿有些惶恐。她记得,她当然只是感觉瞎子歌比唐英好一点而已,那十倍之数完全是夸大的,然而,黄副将现在却好像把它看成了真实的数据来引用。

不由令她汗颜地盯着她,期待着黄副将进一步的解释。“他哪里强了?”

“身残志不残,顾大局,识时务,在紧急关头挺身而出,赴汤蹈火,眉头也不皱一下!”黄副将仰对着月光娓娓地道着,就像细数着情人的种种优点一样,充满了憧憬幻想。“假以时日,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顶天立地汉子!”

吕曼儿听了,不由一怔再怔。由于她当初想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险些耽误了瞎子歌他自己的道义,差点儿就抹煞了“顶天立地”这一美誉。

她仰望天上明月,发现今晚的明月有点怪异。就像她开始有点不了解瞎子歌一样,那一晚对他产生的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又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在以前,瞎子歌是这样的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是这样一个神秘兮兮的人吗?

“在这一点,你那未婚夫和公子都比不上他。”黄副将的见解倒也颇为公正,这次没有偏向了唐英。

吕曼儿却不这样认为,唐英的睿智慎重和热血深情大家是有目共睹,瞎子歌刚刚出现义薄云天,顶天立地的优点,还不为其他人所共识,这一点瞎子歌应该比不上唐英,然而,瞎子歌能和罗龙相比吗?

不管他们是怎样的古道热肠,怎样的俊秀青壮,怎样的彪形强悍,不管他们是不是眼瞎。目前吕曼儿只想保护着罗龙,不想失去他,不想做黄副将口中那个空虚寂寞没有爱的女人。

“唉。”她以微微一叹回答黄副将对瞎子歌的赞赏,当下,她只要一想起他,身子便虚脱无力地微微向后仰倒,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已经怀想了一整晚的心。

可就在她刚躺了下来,旁边的其他兄弟却慢慢地坐了起来,侧耳细听起来,她不由眉头轻颦,也大惑不解地坐了起来。

不一会儿,寂静地山道下传来“哒哒——”的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顿时泛起了颀喜之色,“他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不知谁忽然一声欢呼。

众军士一听,连忙精神大振,纷纷跑到了防御石墙前,一齐举目远眺传来马蹄声的方向,笑容满脸地静待着他们奇迹般出现。

不一会儿,但见来路跑来一匹快马。

怎么只有一匹马了?众人的心中又不由一沉到底。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已经……,大家不禁有点沮丧地趴了下来,有些和他们感情好的,已经虎目含泪了。

他们给吕曼儿腾出了一个虚位,吕曼儿看了比不看还要失意。她的心也一下子不断地往下掉,往下沉……瞎子歌!

瞎子歌,这个名字是否要永远被历史湮没,是否要从她的记忆中抹去?永远都不回来,不回来了?吕曼儿的心儿都快溶掉了。

“报——”那匹快马很快地奔上山来,吕曼儿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便扭头看去,原来是探子营的殷大哥,当时,他也站出来,参加了敢死军的偷袭行动。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他是不是个逃兵……

众人都带着讥诮的眼神朝他瞥过去。

殷大哥在唐英的面前翻身下马,兴高采烈地说:“将军,行动告捷!敌营主将已经被我们挑了,全营死的死,逃的逃,一个不剩,还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和兵器,百夫长请将军速作定夺。”

众人几疑自己听错,但殷大哥那久经训练,响亮而无差错的回报口吻,简直是比铁还要铁定。

“哇!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赢了,我们打胜仗了!”大家不由得一扫脸上的愁云,得意忘形的互相拥抱着欢呼雀跃起来。吕曼儿轻抹了一下不争气的眼泪也破涕为笑,连忙跑过去,想问问瞎子歌的情况。

“他们呢,他们怎么了?”不料,唐英却比任何人还要紧张地问起众军士的生死。

大伙儿听了,这才想起了只有殷大哥一个人回来,那么其他人是不是全军覆灭了?顿时停止了欢呼,都忧心忡忡地望向他。

果然殷大哥皱了皱眉,他们的心便一沉到底。

殷大哥苦思了一会儿,才沉声地对唐英回报说:“在,他们全都还活着,一个也没死!”

“吓?”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又开始欢呼起来。但大喜之余,又被它的夸张惊呆了。

一个也没死?他们这是什么兵呀?敌军全是豆腐做的吗?世上还有这等神奇的事儿嘛?

“好,好呀,黄副将,马上点兵一千,把战利品拉回来。”

唐英听了,可不理它有多么的夸张,只要他们能够活着回来,懒得理他们去了火星绕了一圈回来。

“是,”旁边的黄副将一听,连忙高声朝大家喊去:“牌刀营一营,弓箭营一营,长枪营一营,杂役营一营,马上到山上集合!”

听到自己有份的军士,连忙兴奋莫名地跑到山道下去组成方队,准备前去接替。

现在这时候,按本能,他们应该迅速把全营的兵力移向敌营,占领了敌营,固守所得的战利才是。但是,要是根据唐英的宗旨,他们也只能这样保守了。

“我也要去。”吕曼儿是属于探子营的,他们这个特殊的营,一般是不参战不参劳力的。但她刚才听到殷大哥说“唐营敢死军”全部人竟然还活着,她也不太相信,所以,要求第一时间到现场去看看。

“这……”唐英知道她心系瞎子歌的安全,但是,他仍然害怕她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稍等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你不给,我也要去!”吕曼儿倔强地说着,忽然抽出了腰间的黑玉箫,“嗡”地吹了一个浑厚的音节,顿时听到马栏里的“黑云”嘶叫一声,挣脱了缰绳,呼啸着跑到了她的面前。

众人不由得一惊再惊。他们但听过吕曼儿能够箫音惊马,还想不到她还能箫音唤马,不由得对她更加的敬佩。

这就是吕曼儿的一个绝活,她要给缰绳预先拴成活结,就是为了容易唤来“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