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乳娘怔了怔,却马上就反应过来,还不忘了叮嘱吕曼儿,“快些把随身的东西带在身边吧,其他被褥什么的,会有杂役营的人前来收拾的了。”
“是,黄副将!”吕曼儿也连忙应命,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拍拍腰间的黑玉箫,再没有其他什物了,便跟着她走了出来。
外面,果然许多营帐已经被杂役营的脚夫拔起收拢。而大路上,士兵们却开始缓缓向中间靠拢集合,慢慢的集成一条巨大的长龙,虽然铠甲不一,但也隐透着一股肃穆的杀气。
黄副将翻身蹬上了马,她也只好跟着后面跑了过去。
唐英就在中军帐前向其他营发号施令。见乳娘骑马而至,他再瞥向后面的吕曼儿,不由微微地朝她一笑;吕曼儿的眼神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碰了一下,心里“咯噔”了一下,也报以他微微一笑,便匆忙把目光收回来,扭向一边寻找身为唐英近卫的瞎子歌。
今天的瞎子歌也背着那十二支短枪,长樱在头顶随风飘动,显得煞是好看;而那一手拄着铁枪坚强的样子,更是让人见之犹怜。她走过去,很自然地搀扶着他,随着唐英的令声一下,队伍开始蠕动,一起缓缓的向西而行。
吕曼儿不忘了回身深深地望了桃英镇最后一眼,分别在即,她要把桃英镇的一棱一角,一花一草深深地烙印在脑海深处,以便在遥远的沙场中,在闲暇的时候可以缅怀一下自己的故乡。
瞎子歌也跟着她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去,他也煞有介事地朝着桃英镇的方向张望,不由哑然失笑,“你算了吧,又看不见,少装一会儿了。”
“我是让你记住我这个方向,以后由你来告诉我这个方向的眼前的桃英镇的景色。”瞎子歌微微一笑,那两个小酒涡在清风中打着旋儿。
吕曼儿听了,笑容一下子凝住脸上。瞎子歌这乐观豁达的性情感染了她,着实冲淡了内心不少的伤感。
忽然,黄副将迳自策马飞往前头,他们一行就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吕曼儿扶着瞎子歌则走在最后面的后面。
“曼儿?”忽然,在唐英前面的板车上背对背地绑着两个赤着上身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罗龙。
“罗大哥?”吕曼儿不由一愣,这罗龙怎么了,大清早被赤着上身捆绑了?还很开心的样子,他身边那个是谁,竟然是杨宝?一下子,她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便扭头望向瞎子歌。
“他们昨晚私斗了。”瞎子歌听出她语气中的惊讶,便解释地说。
原来,昨晚子时,回到营帐的罗龙反思自己后知后觉,在吕曼儿面前什么也没有做,很是不甘心;便偷出了营帐,钻进了杨宝的营帐,要把他拖出帐外。
不料,这杨宝的屁股受杖,整夜伏着,也难以入眠,被罗龙一手拽起之际,气恼的他也不甘示弱地朝罗龙的腹部捅了一拳。
罗龙即时也回敬了他的脸上一记重拳,打的他原地旋转,跌倒在其他士兵的身上,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从而惊动了卫兵,又通知了唐英。
“私斗?”他们私下打架了?为什么,是为了昨晚杨宝想侵犯她的事吗?她心想,要是这样,这倒是符合罗龙冲动的性格,她昨晚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来不及对罗龙及时交代。
“军营中,兵士私下打斗罪可重罚!但念杨宝已经受了二十军杖,改罚曝晒!”马上的唐英听出吕曼儿的疑虑和不安,便也向她解释。
她想不到,一夜之间,还真的发生了这么多事。
队伍转过了山坳,背后的一道晨曦忽而破空而至,照在罗龙古铜色的肌肉和杨宝白皙的皮肤上,让士兵也偷偷地取笑他们的极不协调。
她望着那道阳光照在罗龙的那被罚还有点开怀的脸上,心中不由有点哭笑不得。虽然她知道,这是罗龙在关心她,保护她的表现;但是那杨宝要侵犯她,昨晚已经在众人面前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了,罗大哥你又何须画蛇添足,再生事端,令自己白受此曝晒之苦呢?
“你怎么又冲动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忍不住责怪了一句。
“俺就是要这家伙知道,敢动我女人的下场。”罗龙仍然倔强地说,话音刚落,他身边的执法吏就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马鞭,“受罚之人,不得说话。”
这一鞭犹如抽在吕曼儿的身上,让她的身也微微一颤,握着瞎子歌手臂的手也不由稍稍地用了力。瞎子歌的头微微偏向了她,向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
从罗龙刚才的说话,她也证实了他果然是因为昨晚那件事而愤愤不平。
“放心了,曼儿,这点小苦,俺还受得了。”板车上的罗龙似乎也看出吕曼儿眉宇间的忧伤,远远的安慰她。
却又被执法吏狠狠地抽了一鞭,“受罚之人,不得嘻皮笑脸!”
吕曼儿顿时心疼得不敢再和他对话。
忽然,前面传来了喊声震天的冲杀声,让她脚步为之一顿,难道遇上敌兵了?
“吕姑娘,多亏你昨晚的提醒,今天早上我才决定马上拔营上路。”唐英回头一瞥,则笑着赞赏她。
她愣看了瞎子歌一眼,瞎子歌也微微点了点头,“这是长枪营在边走边训练!”
瞎子歌说着,继续拽着她大胆地向前走去。
这就是边走边训练的情景吗?她想起了昨晚的提议,那只是她当时的一个二全其美的美好愿望,不料,唐英还真的采纳了,并且把功劳都归于她。
她轻叹了一声,她的心仍然沉湎在眼看着罗龙受苦而无法解救的迷茫中,对唐英的归功只是不予置否地淡淡一笑。
她心想,无论你归劳于我,还是归罪于我都无所谓;我的心已经是罗家的人了,我只求大家打胜仗,最后和罗龙、瞎子歌他们平安无事地回到桃英镇,一起平淡地生活下去。对于你的青睐,你还是去找你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
想着,她一直别过脸去,和瞎子歌一起跟随着队伍缓缓而行。没有再对唐英瞟过一眼,而她的一边脸仍然灼热地感觉到来自唐英那别有用心的目光。
忽然,一个探子营的大哥牵着一匹马从前面往回赶,他跑到吕曼儿的面前说:“黄副将有令,小妹你可以骑空闲下来的马匹。”
吕曼儿微微一怔,忍不住抬头瞟了唐英一眼,却发现他同样闪烁着惊讶的目光。
这难道这不是他指使的吗?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瞎子歌,大刺刺地说:“那就先给林歌骑吧。”
瞎子歌听了微微一颤,怔看着她这边,连忙摇了摇头,“不,这是黄副将给你的心意,我怎么可以僭越了?”
吕曼儿却担忧地说:“我骑了,你不是走的更慢了?”
瞎子歌微笑着说:“不要紧,我自己能走。你骑吧。”
“不行,”吕曼儿还是不同意,“要么,我继续扶着你走吧。”
众人看了,不由得一愣。这施马赠骑的,在他们两人面前,怎么成了互相推让,难以玉成的好事了?
这时,那位探子大哥朝吕曼儿挤眉一笑说,“不要紧的,前面还有一匹是空闲的,咱把它也拉过来,不就一人一匹,不用推让了?”
“这……”吕曼儿瞟了一眼唐英,心里还是要得到他的允许。
唐英微微一笑,传令下去:“既然有两匹,那就好说,你就牵来,也让林侍卫骑一匹吧。”
吕曼儿这才对那位探子哥笑说:“那就有劳大哥再跑一趟了。”
那位探子大哥笑了笑,即时调转马头,又朝前面奔去。
“这下子,你肯骑了吧?”吕曼儿强把瞎子歌拉到了那匹马的旁边,把他的脚踩在马蹬上,再把马缰递给他。
那些没有看过瞎子骑马的人,包括唐英也不由得专注地往他的身上看去。他想不到,这个瞎子除了会掷飞枪外,还会骑马。
“要是你没马骑,我一定会把它还给你。”瞎子歌回头笑说,脚一用力,顿时拄着铁枪飞身上了马,然后,把铁枪扛在肩上,轻轻拽动着马缰,那匹马也开始缓缓的向前踱起了马步。
吕曼儿这才安心地微微一笑,人也慢慢地随着马儿小跑着。
“这是你教他的吗?”唐英不由得脸露疑色地问吕曼儿。
吕曼儿听了,心里又“咯噔”一声。这要她怎样回答呢,如果回答是,那会不会伤着他呢?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要她说谎了,她在和瞎子歌地八年之间,不仅是骑马,还有爬树掏鸟窝的疯狂事儿也做过。
“不,是我奶奶教他的。”她这不算说谎,在瞎子歌学骑马的时候,她奶奶的确有在旁边指点了一番。
“哦。”唐英这才放心地微微一笑,众人听了,也脸上含笑。不言而喻,一个老奶奶,一个瞎子,在一起学骑马的情景一定很搞笑。
瞎子歌听了,也舒心一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那段温馨的场面。
这时,那探子大哥果然牵来了另外一匹黑得发亮的马来,而吕曼儿却执意要和瞎子歌交换马匹来骑。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而这个秘密,也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表面上,吕曼儿就由着他们误会她耍小姐脾气吧。
无论怎样,当两人也开始有马可骑了,瞎子歌放心,唐英和罗龙也笑了。
晌午,唐英为了快速赶路和增加各营的沿途训练时间,要求伙头营的士兵火速前往十里路前,在路边临时搭起灶造饭,待队伍来到的时候,大家便可以随手领到了一份午膳,边吃边赶路。
当然,唐英这样一反常态,置毫无战斗力的伙头营于前营不顾的做法,也遭到了黄副将和王参军的质疑,但是,他解释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法,目前,他们的部队还在安全区内,为了赶路程和赶训练,也只好出此下策。”
但这可苦了受尽了烈日炙烤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