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七年。
埔林城,文武庄。
有人敲门。
天一去开了门,便见到了夜不语。夜不语在庄内呆的日子极少,天一也少有能够见到他的时候。
说起这夜不语,乃是文武庄中武庄最杰出的弟子,年纪不过十六,却是习武的天才。
因着平日里接触的甚少,此次找她,天一心中也极其的疑惑。
“什么事情?”
“庄主让你去一趟。”
天一点了点头,她关上了门,跟着夜不语出了门。
走了几步,来到了大厅。
庄主挥了挥手,示意夜不语和周围的仆人退下。
只剩下她和庄主两个人。
庄主年近六十,平日里待众人是极好的。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天一走过去。
“你进了文武庄已有七年,今日以后,便离开吧。”庄主从桌前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重新开始,忘掉这里,忘掉过去。”
“庄主……”她接过信,目光有些迷茫,“到哪里去?”
“商胤。”庄主笑了一声,“到商胤去,做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天一,沉箫会陪同你一起前往那里。”
离开大燕,前往商胤。
天一愣了愣。
“天一,你今年该是二十有余了吧。”庄主拍了拍她的肩,”也是个老姑娘了,旁人若是你这个年纪,怕是早就嫁人生子了。”
呵。
天一讪笑一声:“庄主莫取笑我了。”
“岂是取笑?”庄主收了手,淡淡的勾起嘴角,“你的心思我明白,速速离去吧。我已替你备好了马车,沉箫也在等着你。”
“多谢庄主了。”
“商胤,帝都,镇南王。”庄主背过了身去,“天一,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易清欢。”
“忘了它。”庄主叹了声气,“你与你的过去,是敌人。”
天一闻声而退。
她回到了房内,收拾了包袱。
从柜子里拿出衣物,她忽然间瞥到了那一方手帕。
想起曾经,不由眨了眨眼。
天一拿起手帕,藏在了袖口中。
再走出房间,走到了文武庄的门口。
七年前她从这里进来,七年后从这里出去。
门口有马车,马车旁立了一白衣男子。
白沉箫见到她出来,微微的笑了一笑,说道:“我们走吧,天一。去往商胤得花半个多月的时间。”
天一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大燕,不知她何日才能回来。
这便离去。
白沉箫先她一年入文武庄,时年二十五岁,平日里天一与他交涉不深,却也知他的脾性是极好的。
君子论言行,白沉箫一向温润如玉,做起事来不紧不慢。
他长的俊俏,眉目间每每都带了些柔意,若是拿来放在未出阁的小姐身上,怕也是羞红了脸。然而他收敛了神色时,拿远山的幽静淡然来形容尚且相似。
车夫驾着马车行驶,路途上偶有颠簸。白沉箫提醒了她一声,说道:“天一,稳着点儿。”
天一微微点头:“多谢。”
“你可知此去何事?”白沉箫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镇南王远出云。”
天一从包袱中拿出了举荐信,她轻轻垂下了眼帘,口中说道:“你怕是比我更清楚得很。”
“一朝出仕,必笑傲天下。”白沉箫念到了这句,然后问道,“天一,你还记得这句话是谁说的么?”
天一漫不经心的瞧着他,嘴角似有笑意:“未曾想你竟记住了我这句话。”
“那么,你的机会来了。此去便是为了商胤镇南王远出云,他与庄主乃是旧识,便讨要了文武庄的人。”
天一接过了话茬,笑意盈盈:“意欲如何?”
白沉箫笑了,气质高华如仙人,只听他说道:“天一,你猜。”
天一便没了回音。
……
仿佛在下一盘棋。
天下三分,商胤远氏,大燕澹台氏,天启杨氏。分别占据了中原大地上的三块庞大的地盘。其中数大燕实力最为强盛,天启次之,商胤最弱。
近年来,三国虽然面上和平,然而却早已暗潮涌动,边境战乱频出。
此去商胤,所为何事--
自然与这些脱不了关系。
人人皆知商胤出了个镇南王,七岁习武,十六岁已难逢敌手。他通晓战术,与大燕边境发生的摩擦总是轻易的解决了。
马下不知有多少亡魂。
依着她看来,天下不久将再起纷争。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马车驶出了埔林城,入了丰城郊外。
不久,车夫停了下来,问道:“前面有客栈,要不要在那里停下?”
白沉箫掀开了门帘,他瞧一眼外边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冒了个头,因而白沉箫说道:“那便停下吧,夜路毕竟不安全。”
他又征询天一的意见:“你意下如何?”
天一说道:“可以,白公子,听你的便是。”
白沉箫风轻云淡的笑:“若是不介意,唤我‘沉箫’便可。”
若是七年前,天一自然会回他一句“不熟,还是算了”,然而时过境迁,锋芒犹在,她却收息内敛了许多。
她毕竟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沉箫。”
犹疑片刻,她说道。
白沉箫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客栈,车夫下马将马车给了店小二,随后陪同二人进了客栈。
因着尚未吃饭,三人俱是饿了。点了几个小菜,寻了个位置坐下,便等着上菜。
天一一偏头,注意到邻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长的凶狠,拧着眉毛,甚为煞人。而另一个倒是位年轻公子,穿着质地上好的绸缎,长相秀丽不可攀,那般的柔美,放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他眉中有一朱砂痣,皮肤白皙,眉毛稍挺,一双桃花眼,招人得很。薄唇一抿,便纵是第一美人,怕也自叹不如。
况且天一如此心定的人,也禁不住暗叹了一声:“祸国之相!”
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白沉箫淡淡的说道:“天一,你在想些什么?”
天一忙回过了神来,说道:“稍有失神,抱歉了。”
白沉箫这才向邻桌望去。他心定,便是看到了那年轻公子,也不过微微露出了笑容。
他回过头来瞧天一,带了些许的揶揄:“你莫不是失神了?”
天一刚想回他一句,忽然注意到邻桌的年轻公子向他们两人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