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悦轻啐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今天倒是真发生了一件事,就在刚才,一个叫钱中豹的人,太过放肆了,被我一剑把帽子削掉了,把他吓得够呛。」说着掩着小嘴笑。
红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彩悦心中一紧「红娘,是不是闯祸了?」
红娘叹了口气「那钱中豹是蒲原涯的一个远房亲戚,这几天才到楚郡来,对外说是探亲,八成是找提拔来了。现在被你这么一吓,怕是和咱们的梁子算结下了。」
彩悦心中微微不安「那他会不会借机报复我们?」
红娘摇摇头「这可说不定。」看着彩悦不安的样子,红娘伸手在她小脸上轻轻一拍「没事,出了事不是还有我么。」
彩悦下意识道「要是陌离在就好了,什么事都有她处理。」
红娘脸色一变,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彩悦发觉不妥,忙道「红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红娘拍了拍她光洁的手背「我知道,说者无心,我没事的。其实说起来,这莺花楼还是她的。」
叹了口气,红娘走到窗前支开窗,「其实说起来,并没有谁欠谁的,当初是她要起事,然后我们自愿跟她,而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感情越来越深,而她肩上的担子与责任也越来越重。解散,是最好的办法,对两方的伤害都是最小的。」
彩悦迷茫道「那为什么当初要解散?不是好好的么?」
红娘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窗沿,白皙的手指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继续走下去,她会累垮的,而我们也会散掉。现在想想,当初这个决定是如何的明智,解散了,若干年后,她仍旧可以举起大旗,而我们也纷纷回归祸水。」
彩悦皱皱眉「她心计似乎很深呢?」
红娘摇摇头「心机深,却不是对我们使坏,而是尽最大的努力为我们好。」
「这话怎么说?」彩悦似乎被吊起了胃口,端了一杯茶走过来递给红娘,两人一左一右倚靠在窗旁。「如果当初不解散,找那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你觉得祸水最后会怎么样?」红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彩悦。
彩悦微微一思量「应该会导致人心松散吧,但不一定是这种结果的,有陌离在呢,她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我相信她的能力。」
红娘笑笑,「你既然都说了相信她的能力,那为什么不肯相信她一次?她解散祸水就是因为连她也无法阻止祸水会遭遇那样的情况,而这种情况是祸水必定要经历的,这是祸水的劫难。而她唯一能想出的可以实行的,就只有解散这个办法。」
彩悦歪着脖子想了一会,眼中一亮「你意思是说,陌离解散祸水,是为了躲避那次劫难。人心松散的最大原因就是有些成员没有死忠的信念,而陌离这样做,就是要让那些没有死忠的成员脱离祸水?」
红娘点点头「你很聪明,但也不算全面。祸水的考核制度是极为严厉的,但一旦加入祸水组,就算犯了错误最大惩罚也不过是下发祸水军。从这点上,可以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祸水从不开除成员,但谁能保证加入祸水的人全部都是忠心耿耿的?就没有浑水摸鱼的?就没有因为高昂的军饷的?」
彩悦点点头,思索着红娘的话,红娘继续道「所以这些人中就产生了非绝对的死忠,但祸水需要的是绝对的死忠。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祸水必将散乱而土崩瓦解。所以陌离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解散祸水,等到时机成熟,再召回祸水,那时候,祸水的成员都是绝对的死忠。」
「可那些非绝对的死忠还是会再加入啊。」彩悦疑惑道。
红娘高深一笑,「而这就是陌离的高明之处了。如果你买一条鱼要一两金子,第一次你买了,第二次你还会买吗?」彩悦摇摇头。
「那就是了,谁还会为了那些军饷再耗费自己数十年的青春?为了那些军饷,她们已经卖掉了自己十年的青春,如果再来一次,你说她们还会再这样做吗?」
彩悦恍然道「这样说来,如果陌离再次重组祸水,那就只有死忠才会加入了?」
红娘点点头,「祸水解散将近一年了,其实我还是很期待。」
彩悦有些小兴奋「我又可以当回我的飞莺阁阁主了。对了,红娘,我们的制式装备还在吗?我挺想再戴戴我的那面面具的。」
红娘泼了一盆冷水「现在说这些为时过草,祸水重组是要由陌离来决定的。我们的猜测只是依照她以前的作风来判定的,谁能保证她一年后心态是否还和以前一样?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们还是以平常心对待这件事吧。」
彩悦似被当头棒喝,像蔫了的茄子般,懒懒地坐在桌前喝茶。
红娘望向窗外,街上的行人依旧忙碌,一如十三年前,陌离来到的那年,这街上的情景不也如那般繁华么,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记忆斑驳铺一路。
「陌离,你在哪?天下又要乱了啊。」红娘痴痴地望着远处,远处的红颜山,那崖顶曾经站立着的身影的地方如今空荡荡。
城外的夜晚有些荒凉,半空中飞舞的萤火虫努力的闪烁着身后的荧光,却始终及不上满天繁星的璀璨。
陌离生起了一堆篝火,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无神的双眼随着火光的跳动而渐渐黯淡,她原本可以回莺花楼的,但情势不允许她这样做,那会将麻烦带进莺花楼。
无论那个死在匕首下的钱中豹身份地位有多高,死了就是死了,只是产生的动静会很大而已。陌离从不认为敢在莺花楼放肆的人会不知道这是蒲原涯的地盘,敢在这闹事的,只能说明是蒲原涯那方的人。
蒲原涯是自己现在招惹不起的人物,起码是现在。虽然不知道以前与大周为难时他是否有对自己隐晦的手下留情,但从蒲原涯一贯的为人作风来看,想必也是放了些水的。
而这次杀了他那边的人,无论他是否猜到是祸水所为,想必也会怀疑到莺花楼,而莺花楼是祸水的根基,一旦产生异变,对以后的祸水崛起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她要想办法将这件事不牵扯到莺花楼。
而唯一能让蒲原涯将视线从莺花楼转移开来的办法就是她现身,或者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让蒲原涯知道这与莺花楼无关。
她似乎有些怀念祸水了,如果祸水还未解散,要解决这样的事,简直轻而易举。叹了口气,陌离缓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却被一声极轻的声响惊动。「谁?」
「啪啪」一道身影从黑暗中显现出来,鼓掌道「陌离小姐真是高人,在下努力隐藏身形不慎踩到一根树枝,奈何声音极小,却也被发觉。」
陌离凝神望去,来人身形修长,着一身墨色长衫,金丝腰带挂着一环玉佩,在火光的照耀下流光闪烁,想来价值不菲。头上顶着一束发箍,随意的扎起黑顺的长发,不拘小节中却流露出一种豪放的洒脱,麦色的皮肤,漆黑的眼眸,嘴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阁下何人?」「区区贱名,何足挂齿。不过江湖中倒是给我起了个外号,笑面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