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萝夫人继续装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现在听不懂,是吗?”裴斯妍怒极反笑,伪装出热心帮助的样子,“不急,不急,等一会儿您就懂了,姑母。”
她话音刚落,屋外响起吵杂的脚步声和骂声,接着火光一片,一群藏青色衣服的侍卫押着一大去男女老少出现在门口,大多中衣外面披件披风,春夜寒冷又刚下过雨,个个冻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悦萝夫人一见这些人,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尽了,扑上前去扶住父亲大人,忍不住无礼的对裴斯妍叫道:“三更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你叔祖他身体不好,你竟然让他穿得如此单薄就押到这里来,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这不是故意羞辱吗?!”
族人们分外好奇不解的看着族长和二房众人,不知道族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深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裴斯妍慢悠悠的走过去,反问道:“那姑母您的眼里有我这个族长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悦萝夫人冷眼瞪着裴斯妍,“怎么可能没有呢?我说,还是快点让老老少少的回屋休息吧,看他们冻得……”
“回屋休息?”裴斯妍像是听到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噗嗤”笑起来,又对屋外的侍卫们高声命令道:“现在,立刻将二房的院子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搜个遍!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东西!”
“是!”侍卫们领命,向二房的院子飞奔而去。
悦萝夫人和叔祖的脸色顿时如死灰一般,他们互相看一眼。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叔祖吼道,花白的胡子在微微颤抖,显露他此刻恼怒的心情,“就算你身为族长,又怎么可以随意搜查!”
悦兮夫人越听越糊涂了,扯了扯裴斯妍的衣袖,“小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怎么说,这样做也不好啊!”
“墨宣,”裴斯妍喊道,“你来说说看,你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到一个神采夺人的白衣男子从门口的人群后挤出来,走到裴斯妍身边,温和的微笑着握住她的手。
“在下乃是江南墨起山庄,墨宣。”
族人们互相看一眼,墨起山庄的名字他们也有所耳闻,知道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门派,只是不知道小姐和墨少庄主何时有了亲密的关系。
“墨宣,你说吧。”
墨宣面色忽然变得严厉,提高了声音道:“在下今日路过城外树林,发现了被人活埋的澹台小姐,所幸及时,小姐才能安然返回。”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小妍!”悦兮夫人握住裴斯妍另一只手,紧张的问道:“竟然……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凶手是谁?”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向二房众人,“难道,难道是他们?”
裴斯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展示给众人看,“这是在埋我的土堆旁发现的,看来是主谋匆忙间落下的。”
玉佩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云纹,中央刻有隶书的“贰”,正是代表了以云纹为家族标志的澹台家二房!
众人恍然大悟,愤怒的目光纷纷投向二房,随即响起的还有怒骂。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竟胆敢谋害族长!该送去官府治以死罪!”
“说得没错!为了权利居然向自家亲人下毒手,太可恨了!”
“小姐,将他们送交官府定罪吧!”
……
裴斯妍抬手示意族人们安静,在声音低下去后,说道:“姑母,您现在懂得我在说什么了吧?”
悦萝夫人攥紧了自己丈夫的手,勉强维持住镇定,争辩道:“凭一个小小的玉佩和这个外人的话就定罪?简直是笑话!说不定是哪一房人有意诬陷呢?或者是小姐您教墨大少爷说出来的谎话呢?”
裴斯妍细眉一扬,隐藏住了笑意。这枚玉佩确实是她让离清晗半夜去二房的院子偷来的,原本是上演一场遭遇刺客的戏,然后诬陷二房之用。
“关于墨宣公子,他是武林正派的少当家,又怎么会因为我而说谎呢?”
“是啊,是啊!”族人们附和道,堂堂墨起山庄的少当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编出谎话,不仅是污了自家门楣,还会被整个武林耻笑。
“哼,”悦萝夫人冷笑,“戴着面具,看着就不像是好人!而且我们又看不到他真容,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墨宣呢?”
“姑母,您上次见到墨宣时,可不是这样说的。”裴斯妍摇摇头。
墨宣从身上拿出一块毫无瑕疵的墨色玉佩,玲珑剔透,如夜空一般深沉,在他白皙的掌心中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没有一点瑕疵的墨玉世间极其少见的,据说江南墨起山庄收藏了许多,并作为墨氏证明身份的信物。
裴斯妍问:“在座的各位都相信墨宣的身份了吧?”
悦萝夫人无话可说。
裴斯妍正色,继续说:“所以,至少你们二房是有嫌疑的。事关重大,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所以我有理由下令搜查你们的院子。究竟你们就是凶手还是有人陷害,等侍卫们搜查回来,想必会有一个结果。”
悦萝夫人看眼外面漆黑的夜色,脸上渐渐露出更多的焦虑不安之色,她求助似的盯着父亲又看看丈夫,希望他们也多说些话帮帮忙。
毕竟再不想出对应之计,二房真的要完了!
可是这两人却偏偏像成了哑巴似的,保持着沉默。二房其他人更是指望不上了。
有几房当家互相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他们早就看不惯二房平日里的各种言行举止了——横行于家族之中,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好像二房才是这个家族的嫡系似的。更是三番五次的无中生有,离间各房之间的关系,弄得澹台家内忧外患。
二房势力不容小觑,在族内地位排行第二,连人丁单薄的嫡系长房都敢挑衅,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谋害族长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小姐终于下狠手了,真是大快人心。
“小姐,我们还是私下里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吧,”叔祖大声的清了清嗓子,说:“我希望您能明白的是我们二房可是有……”
“有很大的靠山,想以此来威胁我是吗?”裴斯妍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终于抓住的机会,她不容许二房从此以后再无礼挑衅。
叔祖咳嗽两声,“您明白就好,所以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除非你们的靠山是当今圣上,那么我无话可说,”裴斯妍冷冷回道,“其他的,一律不要和我废话!”
想说冯太师?
他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救得了你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裴斯妍讥嘲的看着二房的这一伙死到临头仍在徒劳挣扎的人。
叔祖脸色一青,加上夜晚寒冷,差点背过气去。他撇过头去,小声吩咐女儿女婿:“一定要想办法混出府去给大人通风报信,求他来救我们。”
“父亲大人,如此情形想混出府去谈何容易?”悦萝夫人的夫婿害怕的说道。
悦萝夫人瞪他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
这时,又一阵**,侍卫们抬着搜查出来的可疑物品回来了,人们伸长了脖子去看,悦萝夫人一看其中几样东西,一阵晕眩。
裴斯妍向墨宣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走到侍卫们面前,“辛苦大家了。”
为首的一名中年侍卫看眼裴斯妍,欲言又止,捏紧了手中的一封信。裴斯妍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中年侍卫又迟疑了一小会儿,双手呈上那封信,“小姐,这是在悦萝夫人的书房暗格里发现的……”
裴斯妍心里的疑惑更加的深了,她接过信打开来看,眼睛刚扫过几行字,脸色大变,目光狠厉的扫向悦萝夫人,“你……原来父亲大人是这么死的!”
众人一愣,当初前任族长外出时离奇的遇到意外,去世了。案子一直在查,却没有什么进展,难道和二房也有什么联系不成?
手中的信渐渐地被握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裴斯妍深呼吸一口气,厉声命令道:“二房谋害族长,意图篡取族长之位!现在将二房所有人关押到府邸北边的幽亭轩,着人严密看守,没有我的命令禁止踏出院子半步,也禁止与任何人接触!违令者,杀!”
裴斯妍的脸色相当可怕,族人们意识到事态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小心翼翼的张望着,不敢说话。
几个二房的人不满的叫起来。
“是悦萝夫人她犯错,为什么连我们也受到牵连!”
裴斯妍恶狠狠的说:“你们是想现在就死吗?”
几个人立刻闭了嘴巴,乖乖的由侍卫押着前往幽亭轩。
“澹台妍,你会后悔活着回到这里的。”悦萝夫人阴森森的丢下一句话,高昂着脑袋快步离开。
裴斯妍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
二房的人都走光了,正厅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聚集在站在门口的族长身上。
裴斯妍疲倦的轻声说道:“折腾了一宿,诸位都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由我处理便可。”
悦兮夫人过来拉住裴斯妍的手,含泪问道:“你父亲的死真是二房所为?”
裴斯妍低下头,不置可否。
悦兮夫人长叹一声,“一定要严惩凶手,为你父亲报仇。”
“我知道了。”
待各房的当家离开,裴斯妍望向西边的天空,在心中默默说道:“澹台妍,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的父亲报仇!”
墨宣悄无声息的走到她的身后,修长的手指刚要碰触到她单薄的肩膀,府邸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暗淡的月光下,一个人影翻身下马,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裴斯妍面前,一把抱住她,紧得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裴斯妍惊愕,记忆中何时见过离轻染如此惊慌失措?
“轻染,你这是……”
“我……属下以为……”离轻染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哽咽。
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裴斯妍拍拍他的后背,勉强的露出笑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请不要自责,是我自己的缘故……”
离轻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裴斯妍,向后退了两步,单膝跪地,“小姐,属下刚才……”
裴斯妍摆摆手,“没事,人之常情罢了,快起来吧。”
离轻染起身时注意到墨宣,面色一凛,眸子里闪现出警惕。
墨宣觉察到了,无所谓的向他笑了笑。
“是墨宣救了我,”裴斯妍说道,转而正色:“轻染,今天晚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离早朝没有多少时辰了,我需要整理好二房的全部罪证。早朝之时,我上奏弹劾的不仅是那几名官员,还有冯太师!”
“我要让冯氏一派,彻底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