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小姐。”离轻染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琦张望一眼门口,说:“离大人回来了。”
裴斯妍吐了一口气,离轻染回来的正是时候,帮她顺利的度过难关,裴斯妍对两位侍女说:“我们过去吧。”
云珊看眼柜子,有些不情愿的跟在主子身后。
裴斯妍拍着胸口,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找个借口把他们统统请出房间,特别是好奇心旺盛的云珊,然后把血衣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离轻染垂手恭敬的站在门口,脸庞如玉一般温润,可惜从来没展露出笑容,裴斯妍有时会想他若是笑一笑,一定更好看。但是指望一座大冰山笑,那时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他又换上一袭深蓝色的袍子,身影宁静如深山的泉水。裴斯妍又不禁怀疑他的衣柜里是不是一溜排放着相同的衣服,就好像漫画书里的主角们万年不换其他款式的衣服。
“小姐,”离轻染看到裴斯妍走过来,恭敬的行礼,而后说道:“属下听闻刚才悦萝夫人执意要见小姐?”
“嗯,”裴斯妍点头,“你去了哪里?”
他说:“属下有要事处理,未与小姐通报一声……”
裴斯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责罚”的话了,连忙摆手:“没关系,先说要紧事儿吧。我觉得一直待在写秋轩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只会增加族人们的怀疑。”
她算是想明白了,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反正迟早要面对那一帮子人,与其在这里胆颤心惊、瞻前顾后,还不如现在就去面对,把该解决的问题一样一样摆平了,她摆不平交给离轻染去搞定,省得越拖人家疑心越大,对自己越不利。
离轻染的眼中闪某种微妙的光,他依旧站在门槛外,开口说道:“小姐说的是,是属下没有考虑周全让小姐为难了。”
裴斯妍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又把事情怪罪到自己头上了,“若是前几天叫我出去,我肯定死活不愿意的,毕竟现在情况稍有不同,我们也应该另做打算了。我想有云琦云珊陪着在宅子里随意走走,也不会遇上什么大麻烦,总比人家找上来门要好。”
“是,小姐。不过烦请小姐万事小心。”离轻染应道。
裴斯妍对他平淡过了头的反应很是惊诧,但懒得多问。
“嗯,我自有分寸。”裴斯妍向门口走去,与他擦肩而过,张望着院门外面,白纱仍然好好的缠绕在柱子上。
她无声的叹息,回头说:“这样吧,我先睡一会儿午觉,然后云琦云珊陪我去花园透透气。”
来这座大宅子半个多月了,除了写秋轩和正厅她哪儿都还没有去过,只在书册上看过一个简单的平面示意图,实在对这里充满了太多好奇。
“那么属下不打扰小姐了。”离轻染微微低头,后退几步匆匆离开。
云珊指着柜子的方向,问道:“小姐,衣服怎么办?”
裴斯妍故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揉揉眼睛:“晚些时候再收拾吧,我困得不行了。你们也出去吧。”
云琦拉着云珊也出去了,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刹那,心虚的某人“呼“了口气,耳朵紧贴在门上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确定她们离开了以后,裴斯妍冲回到柜子前,小心谨慎的将那件血衣翻出来。
血迹早已干涸,凝结在丝织物上硬邦邦的。轻飘飘的一套衣服,裴斯妍拿在手上好似有千百斤重。
她在房内走来走去,用手指关节轻叩墙面,掀开地毯的一角瞅瞅,又将架子上的古董拿起来摆弄一两下,寻找着传说中的暗格密室。按理说,澹台家一定存在暗格密室这些玩意的,可是她找来找去,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裴斯妍看看手中的衣服,急得真想撞墙了。云琦每天都会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以达到一尘不染的效果,她要是随便往哪里一塞,她们肯定还能给我翻出来。
裴斯妍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卧房内不停的来回跺步。
裴斯妍走回到柜子前,望着摆放整齐的衣服,想拿起来看看是什么样的款式又怕弄乱了不好收拾,只能作罢。
“有了!”裴斯妍看着倒数第二层的黑衣,惊喜的叫了一声,回身将血衣摊开在**,仔仔细细的叠成方正的一块,然后拿出一见同色的衣服将血衣夹进去放回原处。
反正都是要扔掉的衣服,云琦应该不会细看的,只要衣服出了府门,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如果云琦在整理的时候发现衣服上的血迹……
裴斯妍挠挠后脑勺,此等烦躁之事还是今后再做考虑吧,今天烦人的事情够多了。
眼皮子好像被人挂上了千斤顶似的沉重,裴斯妍扑到**,抱着被子翻滚几圈,睡觉。
等她从一个被大怪兽追着咬的噩梦中清醒后,裴斯妍拍拍兀自跳动异常的心脏,觉得自己更需要去花园透气了。
她喊了一声,云琦和云珊立刻推门进来,她们帮裴斯妍梳理好头发又偏要她换一套新的丧服,然后一行三人向花园前进。
又是在建筑院落间窜来窜去,裴斯妍看到很多下人在打扫屋子,路上碰见几个族人,礼节性的打了招呼,最后来到了梦寐以求的花园。
裴斯妍对古典园林一向痴迷,以前在家待的闷了会抽空去市内的各个园子里逛一逛,或者躲在某个偏僻的小亭子里看书,逗逗池中鲤鱼什么的,那些绿意昂然的草木,通向幽静之处的小径以及假山流水都能很好的舒缓心情。
澹台府的花园是从一道圆洞门进入,门的上方镶嵌着深绿色的“浅碧园”三个字,字体遒美劲健。裴斯妍在某本书册上读到过,浅碧是第一位巫盼的夫人,两人恩爱有家,携手共渡了建国前后的种种难关,不想浅碧夫人在建国后因病去世,巫盼用夫人的名字为此园命名以纪念她。
进了圆洞门,景色粗略可见,近处花木扶疏,远处亭台假山错落有致,流水淙淙之声宛若一曲《高山流水》,夹杂着啾啾鸟鸣,清新的微风穿林而来,诗画情趣,意境深远,仿佛踏入了仙境一般。
裴斯妍不由地赞叹道:“太美了!”
“小姐,这边走。”云琦说,向右边的小路伸出手。
裴斯妍点点头,感觉云琦的样子就像一古代版的导游。路是由青石砖铺成的,路中央还用各色的石块组成许多吉祥图案,有石榴、蝙蝠、桃子等等,代表了富贵吉祥的意思。
再往前走,在右手边茂盛树木的掩隐下有一座建筑,单檐歇山顶,面开三间,门是敞开着的,迎面是一座绣着松柏仙鹤图的巨大屏风。
“这是兰雪堂,”云琦小声说道,好像在害怕给其他人听见似的,“平时用作与友人设酒会文之地,以前老爷特别喜欢和小姐在这里下棋,说是此地清幽可静心。”
裴斯妍眨巴眨巴眼睛,拙政园不是也有一个兰雪堂吗?虽然没去过但以前看过照片,貌似和澹台家的兰雪堂异常的相像,敢情这也是穿越过来的?
她真想向兰雪堂伸出大拇指,穿越这玩意不是一般的神奇!
继续向前走,视野开阔了许多,裴斯妍看到一个平面如花瓶形状的水池,水面清澈如明镜,倒影清晰可见。池上有一座紧贴水面的石平桥沟通两岸,水池边上亭台水榭遥相呼应,驳以参差石块,青青杨柳垂湖面。因为正值夏季,池中荷叶葱葱连成一片,粉色的荷花争相开放,清风送来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裴斯妍正准备跟随云琦去下一个地方,忽然听见园子里响起歌声,声音清澈悠扬,空灵若春日之风: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鱼潜在渊,或在于渚。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
其下维萚。
它山之石,可以为错。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鱼在于渚,或潜在渊。
乐彼之园,爰有树檀,
其下维谷。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裴斯妍不禁好奇的寻声望去,看到池边散乱的几块湖石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年,莫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如画,鼻梁挺秀,脸庞光洁素净如秋时的月亮,明媚的阳光在他的白衣上流转,光华照人,让人看了一眼后就舍不得挪开眼睛了。
“美少年!”裴斯妍低吼一句,一股热血在体内沸腾。
云琦没听清楚,问道:“小姐,您说什么?”
裴斯妍连忙改口:“我是问那位少年是谁?”她不记得在名册上见过他的画像。
“这位是五房的其蕴孙少爷,他的父亲是洵大少爷,喊小姐一声‘姑姑’。”云琦说。
姑姑……过儿,你在哪里?
裴斯妍差点一口鲜血就要喷出来了,她才二十二岁……虽然现在冒充的身份只有二十岁,竟然都是别人的姑姑了,而且还是这么美好的少年的长辈,叫她情何以堪呐。
哪有长辈调戏自家侄子的?
裴斯妍揉揉自己的脸,面皮不算厚,不过难得在这里遇上一位美少年,要是一句话都不说,她估计会后悔的撞墙而死。
裴斯妍说:“我们过去说几句话吧。”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比做噩梦的时候更不正常了,脸上开始微微的发烫,她捂着脸,希望不要出现红晕来。
少年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转头望向裴斯妍她们,然后站起身,唇角浮出优雅的笑意,他欠了欠身子,喊道:“妍姑姑。”
裴斯妍露出万分温柔的笑:“其蕴。”近处细看之下,她真想捶桌大笑了,其蕴真是漂亮,她内心的色那个灰太狼模式自动开启,狠不得扑上去抱住他。
裴斯妍捂着嘴巴咳嗽几声,提醒自己要矜持。
“姑姑身体不适吗?”其蕴温柔似水的问道。
“没,没有,”裴斯妍摆手如摇扇子,“身体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
他又说:“姑姑以前时常来找其蕴说话,可最近都不来了,连写秋轩都不让进,其蕴心中甚是不安。今日看姑姑面色红润,其蕴放心了。”
好样的!既然澹台妍与其蕴关系不错,她也不用担心以后拿什么借口来找他了。
裴斯妍正盘算着接下来说什么,忽然安静的园子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惊起林中鸟儿纷纷飞向云霄,打破了这一片诗情画意的意境。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虎视眈眈的向这里走来,不少人的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