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珈,为我舞一曲吧。”齐辟桓的声音凉凉的,穿过夜晚的风,轻轻的打在蔸珈的耳边。齐辟桓与蔸珈原本是在园中散步消食的,行至梨花深处,齐辟桓忽的这样说道。
“花飞花谢花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罗素轻沾湿秀莲。柳丝明媚自芳菲,不管桃枝与榆荚。”
蔸珈轻声哼着歌,身子慢慢的转动,裙摆随着旋转一层一层的荡开。轻纱在空中轻舞,露出皓腕一截。腮边的两缕发丝随着舞动轻抚过面颊,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只见蔸珈纤足轻点,婉转流连,退入梨花之中。淡淡的花瓣随风轻舞,迎着蔸珈的舞姿,使得她整个人便如隔雾之花,衣袂飘飘,朦胧飘渺。
齐辟桓看的痴了,看的醉了。那飘飘的衣袂是他握不住的心动,那辗转流动的情思,是他无法折断的想念。齐辟桓忽的怕了,急忙跑入林中,将蔸珈紧紧的抱在怀中,有那一刹那,他以为蔸珈会永远的消失在他身边。就像那一闪而逝的流星一般,只余一瞬的璀璨光华,留下的,确实看的人一生的追念。
“别走……”齐辟桓在口中呢喃,却逃不够蔸珈的耳朵。紧紧相拥,你仍在害怕我会消失吗?思即至此,蔸珈满心的酸涩。他终究是有所感知的吧。
同一片的月光下,阴黎国的皇宫中却无这紧紧相拥的人。樊康独自一人站在西林院的门口,背手而立,身姿挺拔,却难掩满身的悲伤。
他从西南已经回来一个月了,齐国那方却再无任何消息。怀中人仍留着那人亲手佩戴的金鱼编织物。你何时回来?蔸珈,我在想你。
奇科匆匆跑来,立在樊康身侧,“国主,有消息了。”说着将手中的信封交给了樊康。
樊康急忙接过信,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她要回来了,她要回来了。
看到樊康脸上明显的笑意,奇科不由得有些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内容,能让国主一改近几日的冷面,而喜笑颜开。奇科偷瞄了一眼信,那上面只有寥寥数语,“齐国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将于十五日后返回。望国主能带人相接,我们在边境会和。蔸珈。”
蔸珈?她还活着。她没事,她没事。奇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明天找人把西林苑重新装饰整理一番。”樊康吩咐道,后又想想,“算了,这里终究是有不好的回忆,你将庆和殿整理收拾一下吧。”
“是。”世间总有一个人会影响你的喜怒哀乐,即便是千古一帝也不例外。奇科在心中想着。她若能回来,国主的笑容会变得更加多,也会变得更加纯粹的。即便是悲伤,生气,也是带着幸福的任性的。
樊康和奇科离开后,一袭黑衣男子偷偷潜入西林苑,进了蔸珈以往的寝室,从**的暗格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外面关于“真龙”的事情越发传送的厉害了,一时间民心动摇。齐辟桓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竟在短短数十日之内,便被留言瓦解。实在可笑的很。四王爷名面上是打着为皇上分忧的名号,实际是在民间树立自己的威信。朝中重臣也对他的言谈多持支持态度,以四品以上的大员为最。一时间朝堂之内风起云涌,明争暗斗不断。
齐辟桓的眉头越皱越深,这也让蔸珈心中越发的难过自责。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菊青和朱宇的好事也近了,可让蔸珈忙活忙活,也算分些心思,不至于过分忧伤。
“哭什么?明日你可就要出嫁了。是新娘子了。”蔸珈为菊青轻轻擦去脸颊的泪。
菊青一面羞红了脸,一面泪眼蒙蒙,“奴婢舍不得主子。”她舍不得。她知道这一别有可能就是永远。主子虽然不曾告诉她,可她就是知道,送走了她,主子便要离开了。
“傻丫头,我告诉过你的,你会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那才是你最后的归宿。是属于你的幸福。菊青,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蔸珈说着,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锦盒,”你的嫁妆是宫里备的,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留个念想吧。”
菊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翠玉镶金的手镯,“主子,这……”
“这是我嫁给皇上时,太上皇留给我的嫁妆。当时离宫,身边也只有这件东西了。若以后皇上对你有所为难,你便将这镯子给他,但愿他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与你为难。”蔸珈声音淡淡的,可菊青还是知道,主子此时定时难过至极的。
天亮了,鼓声喧天。朱宇一身的红衣骑在马背上,用八抬花轿抬走了菊青。朱宇一直是笑着的,蔸珈不知他对这门婚事的意思。但无论喜与悲,她也是没有办法,只盼朱宇能多多照顾菊青便好。菊青走了,也带走了蔸珈心中最后的一点不舍。终是到了离别时,谁都阻止不了。
齐辟桓去参加朱宇和菊青的婚礼了。蔸珈推脱怕见了会心中难过,留在了倾芳阁。
“皇上,当您见到这封信时蔸珈已经离开了。不要难过和苦苦思索,蔸珈为你解开所有的谜题。蔸珈的出现是故人来访。我本是这大齐皇宫最尊贵的女人,是那被焚毁的桔梗苑的主人,是桔梗的额娘,是你齐辟桓的妻子,我是钟离春。”
“这其中的纠葛种种,我也不想再叙。只想告诉你四王爷有谋反之心,是我挑唆的。至于原因,不过是多年前的一个误会罢了。我送你一样东西,算是补偿吧,也算是一份终结。我走后,自会有人送到你手中,望它对你有所助益。”
“我有几点建议,希望可以对你有所帮助。这次不流血战争,说白了就是争夺民心之战。古人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定要小心处理。四王爷借流言之事为自己造势,皇上为何不可也借流言为自己重聚民心?”
“皇上现在动不得四王爷,是因为他没有犯大错。齐国本就是礼仪之邦,孝行为先。四王爷入京数月,未曾到先皇灵前拜祭,他近日定会前往。若是在祭拜过程中出什么差错,定会触怒民众。不忠不孝之人,在大齐是毫无立足之地的。皇上事后若能表示自己的宽厚之心,愿食素诵经为先皇祈福,定能为收复民心。言及至此,皇上定能想出更加好的对策。”
“蔸珈走了,不必寻我。若皇上心中气愤难平,那便看在我为皇上多年奔波的份儿上消了吧。若实在难了,皇上便寻吧,只求不要牵连无辜。蔸珈字。”
蔸珈将信整整的叠放好,塞进信封,挥了挥手,叫来一个小太监,“你将这封信交给皇上。记住务必要亲手交给皇上,知道了吗?”
那小太监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蔸珈望着无边的夜色,深深吐了一口气。别了,皇宫。别了,齐辟桓。别了,我的曾经。众人都在庆贺朱宇的大婚,酒宴上觥筹交错,笑语声声。齐辟桓坐在主位,看着那着着喜服的朱宇,不禁想到多年前的自己。眼角终是落下一滴泪。
与此同时,庆水的西门离开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入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