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狩猎的那天清晨,细雨蒙蒙。都说早晨下雨一天晴,此话果真。雨洋洋洒洒的下了没有多久,天边已经放晴。阳光穿过淡淡的云层,普照着湿润的土地。
狩猎的地点是郊外的一处林场。此处地势较为平坦,猎物较多,又无大型的野兽,实在是这些贵族狩猎的最佳之地。马蹄声想起,迎面带来的是泥土的清香。隐隐的耳边传来丝竹声,众人的调笑声,这样的氛围和谐而又让人心安。
“主子,主子,你快看,是真的弓箭啊。”身旁的小丫鬟名为念春,是樊康派给她的贴身婢女。这丫头心思单纯,遇到新鲜的事情总是唧唧喳喳的,活跃的不行,倒真像极了当年的春紫。蔸珈给她赐名为念春,为的就是纪念春紫。
念春是第一次参加狩猎,以往这样的活动都是需要有品级的宫女来伺候的,因为这是一个结识权贵的最好时机。若是运气好,认识了哪家的公子或是将军,等到出宫之时,即便只是当个妾室,也算是一种福分了。当然,念春此次能来参加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主子收到邀请。
蔸珈也是第一次参加狩猎。这样的场合,以前她是不曾参加的,无论是以皇后的身份还是安定侯钟无盐的身份都不曾有过。皇后者,执掌一宫大权,自是不能随意离宫,而身为将军时,则更多是在战场上杀敌。
想不到,在安定侯被处决,皇后丧命火海后,自己还能以蔸珈的身份参加狩猎宴会,实在是讽刺的很。她为齐国赴汤蹈火,最终竟获得换身份才得以存活的命运。蔸珈越想心里越是不安,有些事真的是忘不掉的。
樊康驾马过来,今天他穿的是一袭水湖蓝的骑装,他本就身材健硕,眼下更显得英姿勃发了,他的马是一匹汗血宝马,通体黑色,神态傲视。
一同前来的还有西蒙王爷,着着一身银灰色的骑装,袖口用银线溜边儿,衣襟上绣的是一只雄鹰,他的马是一匹红色的宝马,马的额头有一撮纯白的毛发,身上的毛打着卷儿,是有名的麒麟马。
“蔸珈拜见国主,拜见西蒙王爷。”蔸珈微微施礼。两人两马驻足在蔸珈身边,这让一直在猜测“蔸珈是何人”的众大臣们不由的失望。长相嘛,一般般,气质嘛,一般般,国主和王爷是怎么看出她是佳人的呢?内秀,一定是内秀。
“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且等一会儿。我速去速回。”樊康的语气温温柔柔的,倒叫蔸珈红了脸。
“知道了,注意安全。”
“国主与娘娘真是恩爱有加啊。”西蒙说此话时脸上带着笑,可是笑容不达眼底。
“王爷见笑了,望王爷满载归来。”蔸珈以为西蒙是因为樊康对自己的关心,为自家妹妹不值。
狩猎正式开始,蔸珈送走两位后转身问身旁的念春,“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听说是今日清晨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前来。”
听了念春的回答,蔸珈心里不由的有些心慌,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席卷而来。
樊康骑着黑色的汗血宝马,西蒙骑的则是火麒麟。两匹马都是良驹,即便是在林间奔驰也一样的快速。
樊康拉开弓箭,瞄准隐身于林间的小鹿,弓弹开,箭便飞射而出,小鹿腿部重伤,无法行走。樊康招来随同前来收集猎物的士兵,“把这小鹿送回宫里的西林苑。”士兵说了一声是便急匆匆的退下了。
西蒙驾马而来,“国主的收获不小嘛。”樊康身后随同的士兵手里拿这些獐子,野兔还有山鸡,约莫十五六只。
“王爷的收获也不小嘛。”
“彼此彼此。不过,这里都是些小件的,实在没什么意思。树林深处说不定会有些值得狩猎的,不知国主有没有兴趣?”
“自然相陪。”
“请。”
“请。”二人驾马向树林深处行去。
蔸珈坐在自己的帐子里,听着念春时不时的前来汇报双方的狩猎情况。
“娘娘不好了。”一个士兵跪在蔸珈的帐前。
“怎么了?”蔸珈放下手中的书籍,问道。
“国主与王爷进了深林,现下不知所踪。”
蔸珈派念春又招来另一个士兵,“国主可是进了深林了?”
“回娘娘,是的。国主和王爷觉得树林中的猎物太小,便进了深林。”
蔸珈略略思索,对前来报信的士兵说道,“可曾派人去寻了?”
“不曾,因担心引起恐慌,不曾派兵。”
“你们的想法不无道理。这样,我先去寻。若是还寻不到,便发信息给你们,到时再派人不迟。”蔸珈说完,便让士兵带路,进了深林。
路越来越崎岖,越来越难行。“你是不是领错了路?”蔸珈回头问那个前来报信的士兵,谁曾想,那人竟消失了。蔸珈不仅将注意力集中,她已经肯定自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因此倒也安了心,步步小心起来。
她驱马前行,不曾想,马儿竟像受了极大的恐惧,不肯前行。蔸珈不敢挥鞭,怕马一旦发狂将她摔倒身下,这山石崎岖的地儿,那可有的受了。就在蔸珈踌躇之时,听到了一声野兽的咆哮,瞬时惊飞了整个山林的鸟儿。
蔸珈虽不知前方来的是什么,可看到鸟兽惊散的场面也知道来的定是凶猛异常的野兽。蔸珈驱马后退,又一声长啸,马儿受了惊了,终是将蔸珈摔倒了身下。
蔸珈抱头摔倒一旁,有往旁边滚了一圈,躲避飞奔的马蹄。再抬头,马儿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了。蔸珈爬起身,右臂的衣袖被石子刮破了,好在并没有受伤。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往深林外走去。她刚刚迈出一步,又不禁向后退了回来。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地方有一只白额猛虎。刚刚那两声长啸,就是它的杰作了。
蔸珈身边并没有防身的武器,一来刚刚来的着急,二来她从不知这里竟会有猛虎出没。蔸珈的手里只有一只马鞭,是用蛇皮做的,韧性极好。蔸珈反复思量了一会儿,握紧马鞭,退步到一棵巨树旁,将背部紧贴在树上,避免背部受敌。
恶虎见蔸珈并无过激的反应,又长啸了一声,猛地向蔸珈扑来。蔸珈侧身空翻,骑到了虎背上,用马鞭紧紧地勒住恶虎的颈部。恶虎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一路狂奔,不时地向两旁的树上撞去,以希望将蔸珈弄下去。
樊康和西蒙是追逐一只麋鹿才进的深山的。就在两人拉开弓箭时,便听到了一声长啸。西蒙在西亚国时便喜欢猎杀野兽,自然熟识这是猛虎的吼叫。
“不好,听这声音,这猛虎定是要伤人了。”两人对视一番,放下箭,循声而去。
两人策马寻了好一会方才找到地方。眼前的景象让这两个征战沙场的将领也不禁觉得心惊。
蔸珈一身是血的骑在虎背上,她身下的猛虎嘴角流出鲜血,颈部低垂着,显然是被活活的勒死的。看到樊康,蔸珈露出欣慰的一笑,而后便向后倾倒。樊康忙下马,将蔸珈抱在怀里。
蔸珈虚弱的很,脸色苍白,“还好你没事。”蔸珈用手捋了捋樊康的鬓角,微微一笑,很满足的昏了过去。樊康驾马将蔸珈送回营帐,身后的紧随的是西蒙。
若说樊康此时是忧心忡忡,那么西蒙则是困惑重重了。一个女人竟凭一根马鞭便勒死一头猛虎,蔸珈啊蔸珈,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谜底。
樊康抱着浑身是血的蔸珈回了营帐,速速找来了太医为蔸珈诊治。
帐房外,樊康一身的戾气,“说,你家主子怎么会在深林?”
念春跪在一旁,眼泪不断的流出,“有人来报,说是国主进了深林不知所踪,主子担心得很,便随那人进了深林,谁曾想……”
念春抽噎着,“国主,其实细细想来,这其中也是有很多的漏洞的,娘娘平时很是细心的,想必是担心国主的安危才失了方寸,乱了阵脚的。”
是啊,蔸珈参加过多场战役,又担任军中的将领,这样的伎俩怎会逃过她的眼睛。关心则乱吗?蔸珈,你要我如何是好?
“来人,查查是谁谎报的信息。”樊康周身的怒气更胜了。“侍卫官何在?”
“臣在。”
“不是在说这林中没有大型野兽的吗?那你告诉孤王,这猛虎是从何而来?”
侍卫官浑身抖了抖,颤巍巍的回复道,“回国主,此林中确实没有大型的野兽。属下派人查过,树林的另一侧山上有车轮的痕迹,这猛虎应该是有人用车运来的。”
“很好,很好。”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动他的人,这事情他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马上去查,孤王要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国主,已经诊治完了。”奇科跟在樊康耳边说道。
樊康匆匆进入帐中,“情况怎么样?”
“回国主,娘娘并无大碍,全身只是皮外伤而已,已经进行了包扎止血。只是右手受伤颇重,怕是近些时日都不能用力。臣会开些滋补的汤药为娘娘顺气补血,也会调制些护肤的膏药,免除疤痕。”
“做得好,都下去吧。”樊康挥挥手,遣退了众人。**的人儿面色苍白,两颊没有血色,嘴唇惨白。
“好像跟我在一起以后,你的身子一直都不好,总是受伤。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樊康轻抚着爱人的脸颊,光线柔和的照在蔸珈的脸上,将她的轮廓显得那样朦胧。樊康缓缓地低下身,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吻。
“还好你没事”,这是蔸珈昏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短短的五个字却值得人铭记一辈子。
西蒙撩起帐帘,看向帐内一双人,樊康的吻很轻,却有着沉重的爱意,西蒙不禁有些发呆。
“西蒙王爷?”奇科在一旁提醒。
西蒙放下帘子,“你说,本王若是从中插一脚,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这话明明是问奇科的,可不等人回答,西蒙便已经走出了好远。只留下奇科对着他的话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