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瞬息万变(二)(1 / 1)

康昭仪封了贵姬,一下子提升了六个阶品。其实,即便不升了这阶品,康昭仪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无人能敌的,毕竟怀着龙种,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稍稍有些眼见的人都可以想到她往后的风光。齐辟桓赏了康贵姬一顶软轿,还派了人前往江南,招了十一个绣娘,用上好的苏锦,为康贵姬绣制了一个攒金枝的软靠枕,为的就是她在坐轿时更舒服些。皇上为了康贵姬一掷千金,令宫中众人艳羡不已,也使得康贵姬在宫中更加的骄横霸道了。她总是喜欢惩罚宫人,不论对方的主子是谁,稍有不顺心的非打即骂,再严重者就要棍棒相加,往往将人打得半死。有几个胆大一些的宫人实在忍受不了康贵姬的刑法,便跑到齐辟桓身边伸冤,谁料,齐辟桓非但不震怒,反倒派人将这几个宫人带到了康贵姬的鸾芳殿中,随之处置,这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康贵姬的行为。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听到康贵姬轿撵的声响能避则避,避不过的便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被康贵姬发现,下场惨烈,呜呼哀哉。

“姑母,鸾芳殿里的康贵姬实在狠毒,每天都有被打残的宫人。您为什不管管呢?”苏容姑姑正扶着皇太后在院中摆弄花草,贤妃娘娘独自闯了进来。

“管?哀家为什么要管?”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花剪,又拿起一旁的水壶往花盆里浇水,“你当皇上是真心疼爱那鸾芳殿的?皇上那是在害她呢。”皇太后将水壶放到贤妃手中,由苏容姑姑扶着进了屋子。

贤妃匆匆放下水壶,尾随进了屋。“好姑母,好姑母,您就仔细说给侄女儿听吧。”

皇太后看着身旁摇着自己衣袖的丫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孩子,你知道宫中为什么不能有专宠吗?”

贤妃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妒忌。宫中的女人是最善妒的。一旦女人妒忌起来那可是抵得上千军万马的。皇上将康贵姬捧得这样高,有多少女人羡慕嫉妒啊。况且她为人又毒辣专横,恨她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你说,这样的女人会怎样呢?”

“会成为宫中的公敌。”贤妃有些怅然,“可是皇上不怕有人要害康贵姬肚子里的孩子吗?”

“孩子?皇上怕是不愿承认这个孩子吧。”皇太后的声音有些飘渺。

“姑母。”贤妃感受到皇太后的落寞,不禁柔柔的唤了一声。

“你先回吧,哀家乏了。”说完便转身进了内屋。

“太后。”说话的正是苏容。

“他终究是怕哀家向钟离春下手啊。所以才扶起一个康贵姬,希望可以引开哀家的视线。苏容,他从始至终想要得到的只有钟离春一人的孩子啊。他终究是怨哀家的。”孩子啊,哀家是为了你好啊。可终究也是伤了你的心。哀家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怨我这个当母亲的,千万不要啊。皇太后的眼角落了一滴泪,滑落脸颊,迅速的滴到了衣襟上,消失了,仿佛那滴泪从未低落过一般。

钟离春的桔梗苑近日好不热闹,康贵姬总以各种理由前来拜会。那浓重的脂粉香很快的浸盖了满室的清气,熏得钟离春有些微晕,略略恶心。

“姐姐不知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调皮得很,总是踢着妹妹的肚子。昨夜皇上想来摸摸他,他也是踢来踢去的,皇上还说孩子调皮些好,可是可苦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但也没办法,姐姐说是不是?”康贵姬说得高兴,却得不到钟离春的应和,不禁抬头望了过去。“姐姐这是怎么了?”

“无碍,许是刚刚给院子除草有些累着了。”钟离春脸色发白,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姐姐也是,园中这么些的奴才,尽管吩咐就是,怎么还亲自动手。罢了,妹妹也不打扰姐姐的休息了,这便告辞了。”说完,由着宫人扶着,扭着略略发福的腰肢向外走去。

春紫盯着康贵姬的背影啐了一声,“天天跑来,熏臭了满院子的花,真是恼人。”牢骚的话说完了,忙跑到自家主子身边,“主子,您怎么样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太医?”

“无碍。你扶我进屋去躺会儿吧。”钟离春由春紫扶着进了内室。

“皇上,臣妾刚刚从皇后娘娘那里过来。皇后娘娘许是生了病了,脸色很是苍白。”康贵姬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向齐辟桓。

齐辟桓只是低头批着折子。批完后将其放到一旁,才道,“她若是病了,自会寻个太医过去。倒是你,今日的午膳用的可好?”齐辟桓将康贵姬抱坐到怀中。

康贵姬本想看看齐辟桓是否还担心着钟离春,可看此时齐辟桓的表情,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用的自然不好了,皇上都没有陪臣妾用膳。”说着委屈的嘟起了小嘴,泪眼汪汪的瞅着齐辟桓。

“哈哈,你个小妖精。好好,朕今晚陪你用晚膳可好?”

“谢皇上。”康贵姬将头倚在齐辟桓的肩上,感受着这个年轻帝王的有力心跳。现在这个人是她的,专宠与她,她将为他诞下孩儿,然后宠渥六宫。可她没有看到此时齐辟桓严重的忧虑,她怎么样了,生了什么病,没有好好用膳吗?

远在桔梗苑的钟离春终是没有请得太医。她不知道齐辟桓的担忧,自也无法打开心结。钟离春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她倒不是真的倦了,只是看到康贵姬一张一合的杏花口,没来由的直犯恶心。好在康贵姬的本意本就是想向这个曾经宠惯后宫的皇后娘娘炫耀一番,目的达到,自然不愿再多呆。钟离春的脑中不断地浮现康贵姬微微隆起的小腹,悲从中来,自己的孩子,自己竟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过。其实钟离春应该感谢自己当时由于过度忧郁,没有派春紫前去请太医,否则,不知她是否还有命离开皇宫,过几年逍遥的日子。

这日清晨,康贵姬像往常一样由两三个宫人扶着从床榻上起身。宫人将康贵姬扶坐到梳妆镜前,欲为其梳妆。正在这时,忽听身后为她整理床铺的宫女大呼一声“血”。康贵姬忙站起身,往自己的身下望去,只见银白色的丝绸寝裤上有着丝丝血迹。康贵姬站在原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定是腹中的孩子出了问题。

她强自镇定,缓缓地呼出胸中一口浊气,转身吩咐道,“银雀,去请胡太医。一定要是胡太医。其他人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今日的事若有人透漏出半个字,就莫怪本宫无情了。”屋内服侍的丫鬟嬷嬷跪了一地,素知这位主子不是善类,大家都大呼定不敢多嘴。

呵退了众人,康贵姬颓废的坐在梳妆椅上。床单上的血色已经干涸,寝裤上的血色也不新鲜,显然,这应是睡觉时留下的,可是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啊。若真是孩子有事,为什么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影响呢?康贵姬百思不得其解。

胡太医匆匆赶来,美其名曰为康贵姬请平安脉。

“娘娘,您腹中的胎儿怕是保不住了。”胡太医跪在床榻前。

“果然,果然是孩子出了事。原因。”抓紧身下的锦褥,康贵姬半移起身,看向胡太医。

“回娘娘,您腹中的胎儿是因为一种名为‘紫萝’的药物而死亡的。紫萝本是一种用来驻容养颜的妙药,极适合女子服用,孕妇服用也是无碍的。”

“那本宫的胎儿怎么会?”

“请娘娘听老臣说完。敢问娘娘,近几日可曾与皇上欢好?”

“三天前,皇上宿在了鸾芳殿。”康贵姬的声音木木的。

“这就对了,服用紫萝期间是断断不能与人欢好的,否则必将胎死腹中。”

听完胡太医的话,康贵姬像失了重心一般,猛地落回**,两眼呆呆的望着床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这孩子还能在我腹中呆多久?”康贵姬的神情木然,仿佛这个孩子不是她的一般。

“最多七天。娘娘腹中的胎儿是因药物才会这般,其实已经算是死胎了。若不及时将腹中胎儿引出,恐会影响娘娘的身子。”胡太医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康贵姬思考良久开口道,“你为我准备好一份滑胎的药,可方便本宫随时送走这个孩子。”

“微臣自当尽力。”

“退下吧。”康贵姬无力的挥了挥手。这孩子没的蹊跷,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自己怀孕以来,为了避免宫中人对腹中的孩子下毒手,她在饮食用度方面都很小心,都是仔仔细细的用银针验过了方才使用。那么到底是谁,是谁能将这一切计划得如此隐秘?太后,贤妃,还是皇后?这个孩子没了,自己的宠爱也就没了。只有她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来的有多么不易。是她趁着皇上酒醉时买通皇上身边陪护的太监,才得以侍奉圣驾。康贵姬不禁想到那个令她无限屈辱的夜晚,齐辟桓推开依偎在他怀中的她,去了桔梗苑。也不进门,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任凭露珠打湿衣襟,直到天明才离开。齐辟桓从来宠的就不是她,他宠的只是她腹中的孩子。或许,齐辟桓根本就是把这个孩子当作钟离春的孩子在宠爱。康贵姬想到这里,发疯一般的大叫,“钟离春,你这个贱人。”喊完,便将身边的饰物一应摔到地上。无论下药害我的人是谁,你终究是我的心腹大患。我何不趁此机会除掉你。到时皇上即便在疼爱你,也是无能为力的。谋杀皇嗣的罪名,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承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