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破祠堂，鲍玉岩与小桃红坐在火堆边聊天。小桃红依偎在他身上说，玉岩，我想嘱咐你几句，到了鸿运楼，要多干活，少说话，话多了是祸害。

鲍玉岩点点头。小桃红继续说，遇事要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你能把忍的功夫做多大，你将来的事业就能做多大。

鲍玉岩笑着说，桃红，别看你年纪这么小，懂得还真不少呵。

小桃红得意地说，你可别忘了，十岁我就跟着戏班走江湖了，我说的这些戏词里都有的。

鲍玉岩赞赏地说，你真行，把戏词都背熟了。

小桃红不再说话，靠在他身上，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第二天天刚亮，鲍玉岩就来到了鸿运楼。进了后院他就拿起斧头劈柴。不一会二赖子就把他进去，说是鲍师傅找他。

鲍一刀见他手里拎着斧头进来，就没有好脸色地说，你拎着个斧头干什么？怕我不知道你在干活吗。

鲍玉岩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我……

鲍一刀更是没好气地说，你嘴里象含个萝卜似的，把斧头放下，想说什么，站到我跟前来。

鲍玉岩犹豫着，不知该把斧头放哪，王金锁接过了斧头。

鲍一刀数落他说，你看这几个小师哥，哪个不比你强，你站着比人高，躺着比人长，你说你能干什么？

鲍玉岩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水，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一想到小桃红劝他的话，期盼的眼神，还是咬牙忍住了。

鲍一刀仍然不放过他，你不用眼泪啪嗒装可怜，这点委屈受不了，你来当什么学徒？

王金锁趁鲍一刀停下的间歇，赶紧把茶壶递上去说，师傅，喝口茶，润润喉咙。

鲍一刀喝了几口茶，接着说，都出去，鲍玉岩，从今天起，你给我搬到后厢房来住，省得清早就跑来叫门。

鲍玉岩连忙说，我听师傅的。

听完鲍一刀的训斥，鲍玉岩又来到院子里劈柴。他从没干过这些粗活，所以干得很不熟练，不是劈空了，就是劈歪了。王金锁悄悄走过来，夺过他的斧头说，兄弟，我来做给你

看。

鲍玉岩感激地笑笑，乘机把眼泪擦了。王金锁瞧了他一眼说，还男子汉呢，比武的劲头哪里去了，怎么到这儿就忪了。

鲍玉岩叹口气说，这鲍师傅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王金

锁开导他说，鲍师傅这个人嘛，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可是心眼不坏。他就是个绝户脾气，顺毛驴，你只要别戗着他就行了。

鲍玉岩委屈地说，我也没戗着他呀，他怎么就是看着我不顺眼呢？

王金锁说，没错，他就是看不惯你，有意和你为难。你看你，抡斧头劈柴还是一副少爷作风，让他怎么能看得惯。

鲍玉岩说，你说我是少爷作风？

王金锁停下来说，对，你就是少爷作派。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子弟，哪怕穷得要饭，也要摆出个臭架子，真让人受不了。

鲍玉岩抢过王金锁手中的斧头，继续劈柴。

鲍玉岩劈好柴，又在院子里手忙脚乱地收拾猪下水，弄得到处都是湿淋淋的。鲍一刀在边看着直皱眉头，忍不住说，你说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笨呢？把袖子撸上去，身子伏下去。

王金锁跟在师傅身后，手里捧着紫砂壹，劝道，师傅，你说你跟新来的一个伙计生什么气呀，不值得。

鲍一刀哼了一声说，我不是和他生气，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笨呢，连一个猪下水都洗不好。

王金锁抖胆说，师傅可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你别看他干活不怎么样，功夫可好了！

鲍一刀一愣说，你与他比试过，你怎么知道？

王金锁笑着说，也不算正式打过，就是那回在绩溪擂台赛，过了两招。

鲍一刀一听就瞪着他说，什么，你小子什么时候瞒着我，跑到绩溪打擂去了？

王金锁陪着笑脸说，师傅，也就那一次。

鲍一刀转身看着鲍玉岩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细皮嫩肉的，还会功夫？比划两下给我看看。

众人起哄，把王金锁和鲍玉岩围在院子中间。鲍一刀坐在一把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鲍玉岩说，你不用怕，放开来打。王金锁说的话，我从来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王金锁鼓励地看着鲍玉岩，对他点点头。

鲍玉岩对鲍一刀抱了抱拳，突然起招，如蛟龙出水。围观的伙计们齐声喝彩。鲍一刀点头说，这小子，身手还算不错。王金锁乘机说，师傅，我没骗你吧。

鲍玉岩一套长拳打得行云流水，一个收式，干净利落。众人叫好。鲍一刀忍不住说，漂亮。

王金锁跃跃欲试，一个旋子就转到场子中央，抱拳说，兄弟，那天在绩溪没来及分出胜负，

今天敢不敢再与我比试一番？

鲍玉岩不好表态，望着鲍一刀。鲍一刀说，你别看我，想比就比吧，不过我有言在先，都手下留情，别伤着啦！

见鲍一刀不反对，鲍玉岩也就抱拳说，兄弟，出招吧。

王金锁猛出一拳，贴着鲍玉岩耳边打过去。鲍玉岩见他来势凶猛，不敢掉以轻心，深吸一口气，便运拳如风。二赖子替王金锁叫好，王金锁越打越猛。鲍玉岩身形一矮，随着一

个旋转，扫堂腿快如闪电。王金锁躲闪不及，被踢翻在地。众人发出一阵惊呼，二赖子跑上去，扶起王金锁说，王哥，没有伤着吧？

鲍玉岩走到王金锁面前说，兄弟，得罪了。

鲍一刀呵呵地笑着说，好身手，好身手啊！武功加厨艺于一身，就真的了得。我们徽州名厨向来不乏武术人才啊！

鲍玉岩谦虚地说，都是谁？师傅能给我们说说吗。

大伙都围过来，鲍一刀得意地说，那我就说说徽菜厨子胡大海吧。他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为人又豪爽仗义，平时深藏不露。有一天酒楼来了一帮地痞流氓，向老板敲诈银两。胡大海放下大勺就走了出来说，你们要是想讨点吃的，我可以给你们，要是想闹事，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个地痞看他长得瘦瘦的，不象有什么功夫，就一棍子向他腿上扫过去。胡大海动也不动，棍子折成两段。另外几个地痞一轰而上，想把他行收拾了。可是没等那些地痞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就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逃走了。

众人听了大笑，王金锁翘起大姆指说，真棒！

鲍一刀接着说，胡大海自光绪三十一年起，先后在汉口，武昌开办福庆园，徽菜园，好几家大馆子，真是厨艺，武艺名声大震啊。

鲍玉岩敬佩地说，前辈榜样，当为楷模。

王金锁不服气地说，今天的比试不算，下次再来。

鲍一刀说，输了就输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晚上回到祠堂，鲍玉岩对小桃红说，桃红，我今天晚上要搬到鸿运楼去住了。

小桃红说，玉岩哥，你就放心地去吧，这里有周叔呢。

鲍玉岩说，那我走了。

小桃红说，走吧，不要回头。

鲍玉岩恋恋不舍地走远了，小桃红眼里含着泪水，跑上河沿，呆呆地看着鲍玉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浓浓的暮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