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的风波在我们一船人的心头都停驻了很久,这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吗?可是一路行来见着那些食不果腹的渔民,也同样是悲哀。成都是富得要流油,但是川蜀大地仍旧是穷苦得很,刘备治国能力真乃有待商榷,只希望孔明的时代早一天来临吧!
待到截江夺斗的血腥味完全的消散,我们已经行尽了水路改车马了。算一算,离开成都已经一个月了,这地图上小小的一指距离居然让我们走了这么久!金庸小说里的行走江湖只怕是没有那么的潇洒浪漫吧!
渐渐地,就进入了农历十二月。
每到一处地方,我们的人都会拿通关文策给当地的官员验查,每一次得到的都是绿灯大开的照顾。但是,这一次……
“小姐,我们恐怕只能走到这儿了。”说话的是个王姓的校尉,他算是这一群使者的长官。
他禀报这话的时候我们正歇了车马在城郭外生了堆火取暖休息,听得他的话我赶紧站了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应该还没到江陵吧!”
王校尉拱手回禀道:“此地乃是章乡,江陵已是不远。不过我们人多,应该还有不足一日的行程。可不巧那关羽近日行军到了此处,刚刚末将去验通关文策的时候就是被他压下了。现在……”王校尉身子朝后侧了侧,我顺之看去,只见百米之外已聚集了几十个兵马。王校尉继续说:“现在那老贼在城中安排了一处府院让小姐过去。这些人马就是他的儿子关兴领来接我等进城的!”
我细细一品,询思道:“这岂不是要软禁我们?!他关羽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王校尉小心地望了一眼远处,低下声音同我说道:“末将在城里走了一圈,打探到……”他的声音更低了,只听他说:“原来关羽是北上讨伐曹军路过此地!这关羽也原不担心主上会趁他离开江陵之际来袭。但不知怎的,最近关羽的营里射进来许多的箭羽,里面都戳着情报上书主上要趁此机会来收取江陵。这不,我们也不巧,偏在这时候撞到了这里!”
我听了王校尉的陈述,也了然了情况的严重。
王校尉自言自语地问:“那些箭羽着实蹊跷,不知是谁所为,也不知他为何要散布这样的谣言?!眼下关羽正是踌躇不已的时候,此番要挟了我们便可伺主上而动了!”
我摇摇头,心中自知,这不是谣言。
历史上显示,这时候的孙刘联盟早已名存实亡。在这次关羽大伐曹军的时候,孙权的确就已经秘密请书使者要同曹操一同讨伐关羽了。但是,眼下曹操的樊城还被关羽围困着,面对孙权的这次统*战协定他就自有一番打算了!
曹操和他的幕僚居然决定故意泄密,那些关羽军中的箭羽依照史书记载应该就是曹操的人射进去的。那箭中所传之书应该就是抄录的孙权写给曹操的密函!
曹操此举意在让关羽担心后方不稳,好掉转枪头回去保护基地,这一来他曹操樊城的围困便解了!
曹操此举虽妙,但很缺君子风度,居然不惜出卖孙权!
可惜的是,关羽并不信他!
早前不久,江陵的对岸——陆口刚换了一位长官,那长官无能懦弱之极!一来就给关羽写了封信,颂扬他的丰功伟绩、又阐述了自己的仰慕自卑,表示了无论如何都不敢来犯的意思。
这个长官,叫陆逊。后来便知,此人绝不像关羽认为的那么好对付!
我淡淡一笑,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我对王校尉嘱咐道:“既然如此,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诺!”王校尉领了命,便开始着手安排人牵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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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安排的别墅还是不错的,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无奈我们一队人马个个都被他配了多名保镖,虽没有限制我们不能出门,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甩不掉的一帮人跟进跟出!
王校尉偷偷传来消息,自从我们被软禁了起来那关羽就安心的北上去了!这个人,就是这么的刚愎自用。我掐着指头算了算,也许不出半个月他关羽就该活到头了。
一觉醒来,叹息又将要面对囚虏似的一天。
推开窗户,却陡然见外面一片雪白,鹅毛般的大雪正簌簌地飘飘而下。我还来不及搜集词藻来形容白雪之美,却发现了一个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心媛不见了!
我骤升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召集了自己的人和关羽的人一齐去找!待到午后,得到了确切的回复,心媛不见了,府里府外甚至章乡城里都没有她的踪影!连同她消失的还有这府里最快的一匹马!还有——
孙尚香的骨灰!
我茫然无措,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黑暗的无底洞……
我太眼拙了,居然这么久以来没发觉心媛是个会武艺的女子;不,我应该是太笨了,居然从没有想过孙尚香的侍女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王校尉安慰我心媛会自己回来的,没有一个人像我这般紧张心媛的去向。而我的紧张,是因为只有心媛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孙尚香!
心媛不会回来的,因为她去了东吴!
显而易见,她是要回去告诉东吴的人我不是孙尚香,真正的孙尚香已经死了。如果东吴需要有什么军事行动的话,不用考虑我这个假孙尚香的因素!
我的心像在这数九寒天被凉水浇过,一时暖不过来了。我已不想再说一句话,底下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已经不可知了……
屏退了众人,我一个人傻傻的坐在了窗前。我竟然会有这么茫然无措的时候,而且我竟然都不知道心媛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许她昨天就已经走了呢!那日王校尉说我们人多也不过就不足一日的行程即可到江陵了,如今心媛是一人快马估计不足三个时辰就可到达江陵了,那江陵又与陆口比邻……我想,心媛应该早就到了陆口说出实情了吧!
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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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快,这大雪居然就纷纷地下了一天。胡乱的吃了点东西,我就爬上床休息了。每个人都看出了我的低落,他们都还当我是担心心媛……唉,我叹息着仰在**等待着未可知的命运。
三更。
外面的白雪把窗户映得微微发亮,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还是不能让自己入睡。辗转反侧,我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夜,无比的安静。安静得能清晰听见大雪落地时噗噗地声音。
咦?
不过,这几声倒不像是落雪的声音了。
我细细竖起耳朵,判断出那细微的零碎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难道,这屋顶上有人在走?!
我一个激灵就掀起了被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找个角落先避一避,绝不能睡在**坐以待毙!借着雪光,我在黑暗中四处找了找,躲在了墙脚的布帘后面。
屋顶的悉索声音很快转移到了我的门前。果然,我见纸窗户被人戳破了一个小洞,接着一缕白烟被吹了进来。
莫非这就是传说的迷烟?!我赶紧捂好鼻子,静待这阵烟消散。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要来我的房间?看样子不会有什么好事的!难道,是有人要杀我灭口?!
我心惊胆颤的屏住呼吸,狭小的角落里我能听见自己每一次的心跳声。
终于迷烟散尽了,我放开手让快窒息的自己大大呼了两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果然,只见一把刀从门缝中切了进来,那人轻轻的将刀往上动了动,屋子的门闩便被抬起放下了。我的心突突地狂跳,本能的让自己团缩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衣人轻手轻脚地把门推开了一丝缝,他灵活地一蹿就进来了。这个黑衣人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一切如常就又小心地掩好了门。
那黑衣人在黑夜里径直朝我床边走去,他步伐没有一点声音,想必轻功一定是非常了得的!看来我今夜生死难料了!
那黑衣人很快发现了**无人,他先是一惊、随即就摸了一下被窝的温度。我心叫不好,那被子应该还有温度,黑衣人一定知道我跑不远的。怎么办、怎么办?
心急之时,那黑衣人却没多做停留,他蹑着脚飞快走到门口,打开门一溜烟的蹿了出去,随之重掩好了门。
啊!
他走了,我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大汗瞬间从每个毛孔迸出,将我整个后背都弄湿了。稍稍定了定神,我扶着墙壁轻轻地、轻轻地瘫坐了下去。这虽然只是三分钟不到的事情,但是太惊险了,若不是我没睡着听见了房顶的声音恐怕此刻早就遭了横死了!
“末将看过,里面没人,看来此人早做了防范!”我惊魂未定之际,却听那外间有人说话。应该就是那黑衣人在说话,声音很小,若不是现在极其寂静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见的。他在和人说话,难道?来的不只他一个人!
嗖地,我的心又提上了八丈高!
安静了片刻,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如此看来果真不是香儿,她是我的胞妹我必须要证实清楚。”
这声音?!
只听那黑衣人又道:“主上,末将明白的!”
天哪,我觉得自己一刹那被点燃了,火花似乎要冲出了我的灵魂,我浑身的热血沸腾得就像快熔化了我的身体!是、是孙权!此刻站在门口的是孙权!
我不知是惊是喜,只知道浑身都在发抖。
孙权的声音又响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
不!
我好害怕稍纵即逝抓不住什么,我闪电一般站起来奔了出去、冲着外面就喊:“等一等!”话音还未落,“嘭”黑暗中我的脚被一张凳子绊住稀里哗啦地摔得在地。
我暗恨自己的不争气,顾不得什么疼痛“嗖”地一把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嘭”!
还未等我喊出第二声“等一等”,门“嘭”地一声被破而入!
只见一个高高身影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风雪和他一起呼啸着卷进了我的屋子!
风雪弥漫着双眼,但我仍笃定,是他!
是孙权!
我半撑着桌子忘了站好,仿佛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好用的了。我眼睛一秒也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那梦中朝思暮想的发髻、那令我魂牵梦萦的轮廓、那令我搜索枯肠的身形……就在我的眼前哪!
他睁大着双眸难以置信地与我对视,他的双手还推着门扉,震撼对他而言不言而寓!他一动也不动地定着,在昏暗中他的双眼如黑曜石般闪亮,那闪亮像锐箭一般惊愕地凝望我。
徐徐地,他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
如幕布徐徐降落,天,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熟悉不过的轮廓上依旧眉目如画,神态之间依然是唯他独有的韵味。他还是那样的卓尔不群、俊朗不凡,整个屋子也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而突然熠熠生辉!不过,他又是与以前不同的。他的唇鼻间已经蓄起来一抹胡子,就像书法写的一个“一”字,为他的风华自然地添上了一抹稳重。
十一年了……时间仿佛是漫长的,但又仿佛是短暂的。
像是有人数着时间一样,3、2、1!我们真的同一时间扑向了对方的怀抱!
“仲谋!”我抵着他的肩膀,百感交集顷刻化作泪如雨下,再难说出别的话。
“靉儿!”抵在他的怀中我感到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箍紧我的身子靠在我耳边不停地一问再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我噙着拼命地点着头:“是的,是我!”
孙权越发地抱我紧了,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一样:“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这不是梦吧!你告诉我这不是梦吧?!”
雪,狂放地呼啸进来,将我俩裹做了一团,这一刻我仿佛触及到了永恒……
悉悉索索,怎么有很多人的脚步声?!
我和孙权都从热情中回惊过来,朝四下望去!那黑衣人立刻上前来劝:“主上,怕是已惊动了府里的人,我们快撤吧!”
孙权听见,回头不安地看着我:“走,我带你一起走!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分开。”
“主上……”黑衣人的声音很为难,再听,那脚步和灯火越来越近了!
我见时间紧迫、十分危急,也忙劝:“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冒充香儿很安全!”
“不!”孙权立刻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