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昨是今非枉顾君(1 / 1)

什么?是甘宁?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我猛一抬头,只见那人马之首、一身水绿衣服的男子不是甘宁是谁!

眼见那人马就到眼前我吓得赶忙背转朝后隐藏自己,却被蓉蓉用力一拉竟然挡在了路中。

“吁-————”甘宁驾马冲在前面,突然见我俩冲出即刻勒马停缰马蹄这才没踩到我两头上。

被推到这副境地我已进退不是,我只得尽量的低下头避免被他看个真切。

啪!!

甘宁一声重鞭绝不留情地甩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朝我们吼到:“不知死活!滚!!!”

我和蓉蓉都被甘宁吼得一震,就算是我,也不曾见过甘宁有如此凶狠粗鲁的一面过。

“我,”蓉蓉见甘宁要绕开离去、忙上前钳住他的马说:“甘大人,民女步蓉蓉。步蓉蓉你还记得吗?”

“步蓉蓉!”甘宁瞪着蓉蓉的眼睛里都快逼出火来,他一把甩开蓉蓉钳马的手更加地怒躁:“听着给我滚!我不想见什么步蓉蓉,我要的是步惊云!”

蓉蓉被甘宁一把甩在我的身上,我用身体扶住蓉蓉对甘宁此等气焰也甚是光火:“你!”

刚说了一个字,立马想起打住!我怎么能说话呢,一说话他定会听出我的声音。

见我没有继续说下去甘宁朝我轻瞄了一眼,没有任何迟疑地抽了马一鞭绝尘而去……

那一鞭啊,似乎更是抽在了我的心上!!一群人马像慢镜头般纷纷从我眼前过了去,我仿佛被击倒般被甩在路边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他没认出来,没认出我来,连甘宁都没有认出来!

我看着片刻就远去的人马,短暂的发懵过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天抢地心中悲痛欲绝!我是步惊云哪,我就是步惊云!!

……

这种打击我真的无力承受了!虽然我可以认为他此时是没心情、赶时间等等的理由,但还是不能给自己的情绪带来一点点的平复。

难道我已经面目全飞到连甘宁这样的老朋友都不认识的地步了吗??多少天来不敢照镜子的我突然在街上发起疯来到处找镜子。我失魂落魄地冲撞着搜寻街上的货摊,忙乱的寻找着镜子。

“神经病!”

“丑八怪!死远点!”

“死要饭的,找死啊!”

被我碰到的摊主都厌恶的驱赶推攮我,而我仿似听不到般继续神经质地翻找着他们的东西。

“盟儿、盟儿你停一停,你怎么了?”蓉蓉也觉得我很不正常,上来不停拉我的手,将我翻过的东西都放回原位、给各个摊主陪笑脸。

我失神地看着蓉蓉,口中念念地说:“镜子、镜子……”

蓉蓉的脸色突然变得为难起来,艰难地说:“你找镜子吗?”

我确定地点点头。

“盟儿,”她不敢看我,嚅嚅地说:“还是算了吧。”

“不!”我异常坚决:“我想看一看我自己的样子!求你、我求求你。”

“哈哈哈哈!”我面前的这家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他显然听到了我和蓉蓉的对话,对我开始奚落起来:“臭八怪还要照镜子,真是好玩啊,也不怕吓着了自己见阎王!要照镜子是吗,大爷我这儿有,拿去瞧瞧!”大胖子从别处翻出一面铜镜,看好戏地朝我们扔来。

蓉蓉想先我一步夺住镜子,奈何我比她还快一步,镜子还是被我拿到了。

“手可得稳点,别吓懵了摔喽!”大胖子的话好象能刮人似的,我的手在他的“训导”之下果然颤抖起来。

到底有多难看、到底有多难看呢……四周的一切都仿佛静止,我缓缓地把镜子举到了面前,我的新面孔真实的映照在了我眼前。

冷!好冷!

我看着镜中映出的面孔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的寒毛霎时树立、鸡皮疙瘩全都起了出来。我浑身抖筛子般战抖,几乎都快抽风!

蓉蓉一把夺下镜子护在胸前:“不要看了!”她满眼含泪看着我,再发不出一个字。

我双手从空中失落地垂下,真是欲哭无泪。难怪连甘宁都认不出我来了,这深深浅浅粗粗细细有如蜘蛛网的刀痕已遍布了我的大部分脸孔,别说是甘宁,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哈哈哈哈”那大胖子摊主非常满意的大笑起来,周围也有很多人跟着起哄议论起来。我突然觉得真是无地自容,大叫一声掩面奔了开去。

“盟儿,盟儿!”身后是蓉蓉的叫喊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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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

经过半天的暴走狂奔我的心绪有些平静下来,最后还是怅然的地选择回到那所破庙。天地之大,我已无处可去。

庙中空空如也,下午的时候蓉蓉并没有追上我,也许现在她还外面找我吧。我无力地在稻草铺就的“**”坐下,脑中象被橡皮擦擦过一般一片空白。

吱——不知过了多久门响了一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起身站起吓得那人“啊!”的大叫一声。

原来我刚才一直没点火照明,这下突然自黑暗之中站起,吓到了进来的步蓉蓉。

“是我,盟儿!”我安慰她。

“盟儿!”蓉蓉喜出望外,忙去了火折子来看。

我别过脸去说:“你这么看我,不怕吓到自己啊!”

蓉蓉却十分高兴:“那怎么会?我正担心你不会再回来了呢,还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点着了柴火,庙里顿时亮了起来。

看着和我毫无关系,却对我十分照顾的蓉蓉,我心中无限感慨。今日她为了我去钳甘宁的马头,这份义气恩情我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享受?!

蓉蓉忙定坐下后高兴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摊了开来递到我面前,是两个烧饼:“快吃吧,这是特别给你买的!”

双眼不自觉泛起微酸,眼中掉下泪来,我连忙用手揩去:“你怎么能让我这么感动,真把我当你的恩人哪!”

“呵呵,就当是吧。”她酣酣地笑道,又朝我推了推那两个烧饼。

我取了一个给她,自己拿起一个啃了一口:“一起吃嘛,两个人一起吃才有患难与共的样子啊!”

“呵呵,好!”步蓉蓉倒也不推让,也拿起饼干脆地吃起来。

火堆在我们的身边温暖的烧着,在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今天连甘宁都认不出我来,而步蓉蓉却在我容貌被毁的情况下还能觉得我是她的恩人。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男人和女人真的这么大差别,女人也许真的有第六感吧……忽然,蓉蓉吃着吃着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在发着呆。

我轻轻问她怎么不吃了,她一啧嘴转头来朝我说:“我今日好像还真看到我的恩人了?”

我浑身一怔,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她歪着脑袋继续的回想着什么地喃喃自语“你还有印象,今天甘宁口中那人名字‘步什么’吗?”

我装着也在回想,说:“哦,那好像是什么步惊云吧。”

“她好像就是我的恩人呢!”

我大惊,连烧饼都掉了地上。我慌忙地一边去捡烧饼一边掩饰地插话:“哦,这么巧啊,你看见了她啊!”

“嗯!”她咬着烧饼继续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晕了,这怎么可能?我试探性地问她:“那……那你在哪儿见到她了?”怎么可能再遇到一个步惊云,如假包换的步惊云可就在你的身边呢!

“是在城门上。”

“城门上?”我怎么会跑到了城门上去了。

她转头来解释:“是城门上的一个告示,好像是个官府寻人的告示。那上面有张人像,我确定那叫步惊云的就是我的恩人!”

有个告示?我小声的回应着蓉蓉,心中思绪蹁跹。

*

*

*

月已西悬,想是凌晨两三点。

我辗转反侧,最后只得起得身来、抱膝独坐。

眼睛已经是第七回瞟向大门了,内心真的很纠结挣扎。不知怎么很有欲望去看一看那贴在城门上的告示。

也许就是想证明下,自己还被人惦记着,也不是真的很可怜吧……

抵挡不住内心的欲望作祟,我承认自己不是个能“久经考验”的人。叫了两声蓉蓉,她显然还是个孩子睡觉特别沉,除非打雷才能把她吵醒的。但我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大门口,慢慢把门移出一条缝隙,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地挤身跑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顾不得那许多,我快步朝城门奔去。

悬月清光,照得城楼堡台有如凉水般洗过,四下空无一人,惟有清风是是。

远远便能看见离城门不远的告示牌中果然贴着一张告示,那页告示上的确是有着个人像……凉风吹动着告示旁边的旗幡轻轻舞动、也似是在翻动着我的心。

是画的我吗??

我内心自问。缓步靠近、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兹是寻人,步姓。

出行多日、至今未归。

此人高长六尺七寸,面白净,眉目清秀、如图所述。

京畿口音、离家日着蓝衣裙袍。

如有遇者,望速劝归家

必赏银千两

……”

我口中轻轻念着,拾手抚上告示。这字写得十分圆秀流动、藏露结全,一行咸润浸湿我嘴角,是他的字!

目光移向那画中人,只见那人鹅蛋脸儿、俊美俏目、巧笑翩翩,梳着的发髻亦男亦女。

不用对着我,也能画得这么相象吗?!我用食指顺着画像的轮廓描走,不禁胸中抽搐,情不自禁的落泪纷纷。

为了寻我,孙权竟然亲自写了告示!这城中的告示牌不下二十个,他竟然亲自来写……唐司琪啊,唐司琪,他待你如此,你也应死而无憾了吧!

只是……

眼泪一涌而上,模糊了眼前的所见,我收回手抹上眼睑,拭去眼泪的同时也摸到了自己眼周的一道道疤痕。

凉意仿佛是从地狱穿进了我的心头,我恸动地后退了两部。看着那纸上含笑的人儿,再想象现在自己龌龊的面孔,我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

我已经不是步惊云了,也许也不是唐司琪了……而是个人见人厌的丑八怪、臭要饭!天啊,为什么一个人活着,却好象活了几世一样!

我自嘲地无奈笑着,凄凉之感遍布全身。如果这只是个梦该多好,该多好!

觉得再也无力站在这幅俊秀的字帖面前,我摇摇头背过身去。

月更西斜,天宇墨蓝。

我缓动脚步,走吧,走吧……这已是关于他人的事了。

“去哪儿?”一个声音在身后突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