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
我应声摸上自己的脸,只觉得眼部以下双手所到之处都是粘粘湿湿的感觉,以前平滑的皮肤如今摸起来却是沟壑嶙峋。我将双手颤抖着举到眼前——只见两手满满是深红的鲜血!!
我看着两手不断顺势滴下的鲜血,胸中仿佛在被渐渐掏空,灵魂似乎都飘出了躯体。
“我毁容了,我毁容了……”我麻木地喃喃念到,处在此生最大的震惊中不能清醒。
“啊!!”
“鬼啊!!”
“快走快走!”
“丑八怪!!”
……
耳边人们的尖叫声终于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环顾四周、我竟然不知不觉梦游到了大街上,我拖着血漉漉的身体看着越聚越多的人们,他们带着各种表情朝我指指点点、口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在说些什么呢?我尽力地去听,却听不到、听不到……我觉得呼吸好困难,我拼命的大口呼吸、拼命的呼吸……好晕眩好好头昏,我任凭自己的身体在变柔软起来,最终掼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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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你们滚开!!”这次我好像很快就醒来了,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瘦小女子坐在我面前护着我,正把路人朝我扔来的烂菜叶子回敬给那些人。
“丑八怪!吓坏了我家的小祖宗!”
“是啊,天煞的,还在路上吓人!!”
“肯定是没少干坏事,遭了报应!”
那个小女子不停把扔来的东西掷向她们大声辩到:“你们这些混蛋,她这么可怜你们还有没良心`?你怎么知道她遭了报应,落井下石、不得好死!!”
“切!臭乞丐,敢骂老子!”人群中一个粗汗,上来就抬脚要踢她。
还好我手快一手把那小女子拖出了一点点,那粗汉扑了空。他想再抬脚上来却被议论的众人拉住。
“哈,你醒了!!”这被称作小乞丐的女子被我拖过,立马掉头来欣喜地上下打量我的情况。
是……是她!
翘鼻子大眼睛、标致的脸蛋看了叫人怜爱,更有这说话的声音……这不就是,就是我第一天来三国,在甘宁的手下救下的步蓉蓉吗?
“恩?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她伸出手摇了摇。
“喔,”我下意识地别过被毁的脸,小声应:“谢谢!”
“太好了!”她宽慰的回答,一手除下自己戴着的破帽子扣在我头上,帽上破烂的布片倒也替我挡住了脸。她扶拉起我朝我也是朝着众人说:“你能走吗?我带你先离开这里,别让一帮没有怜悯之心的人胡说!”
我感激到不能相信,点点头。步蓉蓉遂用她小小的身子搀扶着我一步一步挤出人群,人们的是非之声也渐渐离我们远去。
在步蓉蓉的细心搀扶下,我们一直走的是寂静无人的小路,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破庙。
她先身进到里面,铺了铺地上的稻草才将我移了进去,好生的安排了我躺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是我家,呵呵,我是个乞丐,只能这样帮你了。”
我赶紧连声不敢当:“别这么说,现在还有人肯对我这么好我都不敢相信呢。”我靠在墙上,心中五味杂陈:“谢谢你,姑娘。”虽然确定了眼前的是步蓉蓉,但是以我现在的面貌怎么能说我就是她的那个大恩人呢。
“你为什么救我?”
被我一问,她单纯的笑了笑,眼睛看向空中似乎在回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呵呵,我心里沮丧的笑笑,难道我脸被花成了这样还会让你想起那个步惊云吗?
“哎呀,你先别管了,反正我会尽量帮你,你先等着,我去先给你找大夫!”她转开话题。
“不用!”我拉住她要起身的手,她疑惑。
不用照镜子,就光用手摸一摸我便知道自己的脸一定被划了不下有三十刀,刚才因为之前脸上被捂了蒙汗药所以都不能感觉到疼。这些伤摸着都不是太深,可见害我之人只是铁心要毁我容貌,并没有害我性命之意。找了医生估计要花费颇多而且又能怎样,何况,看了看四周,步蓉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栖身在这里,境况似是乞丐。
“不喊大夫怎么行!外一化脓了是要性命的。我知道脸被毁成这样肯定想死的心就有了。”蓉蓉按了按我的手忽然认真地劝说:“但是你不知道吗,活着多好呀!”说完一笑,不容我再说什么便从我头上拎了帽子去戴上,跑了出去。
我怔住,活着!
那一日我抱住从水中被救、意欲求死的蓉蓉,兴奋地告诉她,她活着,我也活着……
这才不过数月前的事情,而今想起却犹如前程往事般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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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破漏的瓦片间照进这所破庙。
蓉蓉跪在地上为我涂着草药,虽然是第三天涂这种药了,但是伤口还是很疼。
见我龇着嘴忍痛,蓉蓉担心地询问:“弄疼你了吧?”
“没有。”我故做轻松地说:“疼我就会叫了。”几天已经过去了,自己的伤心懊恨已经麻木了许多,总算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了。
步蓉蓉用捡来的一个盒子收起药膏,心疼宝贝地说:“这东西真不耐用,再用一回就没了。”
“恩,”我连忙说:“姑娘,用完了就不用再替我买了,我也好了差不多了。”
蓉蓉以为我误会了她,连忙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你看我会是这种人吗?”
我笑笑:“当然不是了,可是我已经耽误姑娘好几天了,还让你破费。”
“什么破费?这只能说我们有缘分,我一见着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报答你,想帮你……”
“报答我?”我低问。
“哦,呵呵”她耸肩笑笑:“这个很难解释啦,你很像我一个恩人。对了姑娘,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姑娘来姑娘去的呼唤对方吗?我叫步蓉蓉,你呢?”
她果真就是步蓉蓉!这个世界有时候不得不让人觉得它真小。
“说说看啊?”蓉蓉睁着眼睛,进一步询问我的姓名。
“我,”我是步惊云吗,不,不可以说是步惊云。外一被孙权或者是甘宁听到这个名字铁定会找来的,不,我不要他们看到我现在这副鬼都不如的样子!
“是什么啊?”蓉蓉再度追问。
“我叫懵儿”我脱口而出。对了,就是“懵”你的意思。
“盟儿?盟儿,盟儿……”步蓉蓉没注意我的反应,一遍遍地重复:“是盟约的盟吗?”
“喔。”我麻木的应声点头。
天哪,我又叫了一个不是自己名字的新名字,是不是又要过一种新的人生了呢?真的,为什么感觉自己活了好几辈子了。我双手紧握,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宿命感。
见我不说话,蓉蓉好奇的问:“盟儿,你在想什么啊?”
“哦,”我支吾着搪塞:“我在想,我这脸上的疤呀可能是别想褪了,估计神医都治不了了吧!”听我这么一说,蓉蓉也算是默认。
我们互相看着没有言语,就我被毁容这件事,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时间不能倒流现实只剩无奈。如果能够一切重来,让我去死我都不会偷偷溜出来玩……
“啊!”步蓉蓉忽然想到什么:“我想到一个办法!盟儿,你一定有救的。”
都这时候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心里想。
见我不信,步蓉蓉进一步地说:“你知道甘兴霸甘将军吗?”
好像一道惊雷劈下,我浑身一僵!
见我的反应,步蓉蓉很是兴奋:“你也知道对不对。他是这次助主上破了黄祖的功臣。说来惭愧,他也算我一个远亲。”停了停,她继续说:“虽然我是不想再与他有什么交往,但是我想若是我去找他寻个帮忙,他也不会不闻不管的,况且要个诊金对于现在的他也不会是个事了的!”
我心虚地连忙插话:“既然不想与他有交往,那就不用找了!”
“你又来了,”她朝我翻翻眼:“女儿家的相貌顶重要的,我既然帮了你,定然要尽全力。”
我强调:“我的伤想去掉印记那是不可能的!”这是个常识吧:“况且诊金还要你去求人,我不同意!绝对不会同意的”
蓉蓉没想到我如此坚决,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自觉有些失控,拉过她的手再温柔点说:“其实诊金我们自己可以解决。我想看看你的状况也定是不想要去那将军有所牵扯了。要是想求他,你还不早就去了。不要为了我这点小事去求他了。明天开始我也陪你去乞讨,你看,我这脸肯定能搏同情,一定能赚很多的。”
“会吗?”蓉蓉喃喃地问。
“当然!”我故意眉飞色舞:“在我们家乡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乞丐们为了能讨到更多的钱都还自己把腿啊胳膊啊的弄残疾了呢!”
蓉蓉不相信的捂嘴笑着:“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她看着我突然收住笑容生气地说:“盟儿,你知道是什么人会对你下这个手吗?”
绮月!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这事一定和她有关。但是面对蓉蓉我还是摇了摇头。
“唉~~”蓉蓉叹息一声在我身边的稻草上也躺下,又用些稻草当被子来盖:“不想这些了,睡吧!”
看着她安静下来,我也平躺了下来。从破漏的瓦片间,正好能看见天空的月亮。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三四天了,孙权那里应该也知道了我失踪的消息了吧,甘宁和他一定都急坏了……
如果我还好好的,我会立刻回去报个平安。可是现在呢?我摸上自己的脸,一条条的疤痕就匍匐在我的脸上,以这副面目怎么去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呢?!
不,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变成了这副丑样子!让他们记着那个漂亮可爱的步惊云才更好吧!反正我总一天要离开他们、离开这个时代的,现在姑且就当是提前了点好了。
对,我现在不是唐司琪也不是步惊云,而是是盟儿、是盟儿!是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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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大太阳,我穿着蓉蓉为我找来的乞丐衣服和她在一户户朱门大户家门前讨钱乞饭。今天很荣幸地碰到一户人家给老人做70大寿,我和蓉蓉都得到了两个包子。就像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包子似地了,我俩高兴地找了个阴凉点的地方啃了起来。
“盟儿,你真是带福气的人,我讨了那么长时间的饭都没碰见过包子呢!”蓉蓉啃着包子还不望说托我的福。
我停住要咬下嘴,问:“蓉蓉,你一个女孩家家,怎么落得变了乞丐呢?”这是我一直想问的。
蓉蓉的眼神暗淡了下去,过了一会才说:“其实我是江夏郡的人,孙吴攻打黄祖的时候与家人失散了,现在估计他们都不在了。然后我逃到了这边,也无以为继。”
“哦!”我点点头,看来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赶忙低下头专心啃起包子了。蓉蓉也不再作声,也许在回想往事、也许也在专心吃包子。
“盟儿你看!!”蓉蓉忽然一声惊起,拉着我站起朝一边指去。
只见远处一路人马急驰而来,马蹄踏得尘土纷纷。
“是甘宁!”蓉蓉大喜过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