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蛮这一声惊喝宛若一道惊雷,将房内正缠绵缱绻在地的两人炸得是外焦里嫩、酥软焦黑。胡芷兰自不必说,连卫容轩脑里都一片空白,原本昂扬激进的分神立马疲软了下来,整个人堪堪僵在了芷兰汗涔涔的身上,天空中瞬间闪过两个大字:完了!
陆小蛮的惊异丝毫不亚于他们两人。她这是看到了什么?小蛮可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的的确确是两具正难舍难分纠缠在一起的躯体。一个嫂子,一个小叔,一个是口口声声说有多么爱自己丈夫的芷兰,另一个……则是那日害陆小蛮被城尉府周余抓走的年轻男子,昭南同父异母的弟弟,卫容轩!
什么刺客啊,黑影啊,早已被小蛮撇在了身后。她脸色灰白地愣在当场,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不堪入目的一幕,樱唇微微颤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们……怎么可以……”
就在小蛮不知所措喃喃自语之时,卫容轩则第一个反应过来,抓起撂一边的袍子便胡乱套在身上,而后随手扯起芷兰的薄衫,遮住了她白里透红兀自战栗个不停的身子,这才信步朝陆小蛮走来。
小蛮想逃,怎奈脚底却生不出一丝力气。
方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撼显然还未全然消散开去,一波又一波的余震狠狠冲击着她的视网膜。如果可以选,她宁愿自己从未踏进烟雨阁,从未一时兴起地去追什么劳什子的刺客……这下可好,刺客没追到,自己却成了笼中鸟。
“我们?我们怎么了?二嫂,你不在房里好好呆着做你的新娘子,跑来烟雨阁……做什么?”卫容轩面色不善,步步紧逼。向来苍白病态的脸上竟泛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就不知是**过后的余热还是中途被莫名打断的羞愤。
“我……方才有、有刺客……”
“刺客?啊哈哈哈哈,”卫容轩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薄唇紧紧抿着,平和的面容一旦发起狠来,竟同卫昭南出奇地相似,“好啊,二嫂你在新婚之夜和外人私通,恰巧被提早离席的芷兰撞见,于是便起了杀心,伙同奸夫一路追至烟雨阁还妄图嫁祸……啧啧啧,好个二嫂,好一个居心叵测的青楼女子!芷兰,你说大哥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惩罚她呢?哦对了,那奸夫叫什么来着?阿清……”
“你胡说什么!”
“我说得都是事实啊,怎么?敢做却不敢当了?”
“不可理喻!”小蛮怒视着近在咫尺面容狰狞的男子,心头突然升腾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后背冷风一吹,顿时醒了大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好自为之!”说完,小蛮身形一闪,直直朝门外退去。
“容轩,拦住她!”胡芷兰惊叫一声,水蓝色亵衣遮住了羞处,高挑的身子斜靠在榻边,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方才那股全然不顾的勇气早已消散殆尽,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恐慌,“不能让她出了这个屋子!”
胡芷兰的突然发难着实叫小蛮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她心神未定的那一瞬间,卫容轩一个纵跃绕到其身后,将门狠狠合上,待陆小蛮再回头之时,一把利刃早已对准自己的喉尖,只要她稍稍一动,即刻便会香消玉殒。从前有爷爷跟阿清的保护她倒不觉,这死亡就近在咫尺的滋味儿,小蛮还是头一次尝。终归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要说一点不怕,那也不现实。
“你们究竟想怎样?”小蛮体味着从脖颈处不断传来的缕缕寒意,极力克制着身体里那股惧意,稳了稳心神,道:“容轩。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哼哼,谁会相信?况且我们两个人的账……恐怕也不止这一桩吧?”
“好,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是你想过没有,卫府的新娘在新婚之夜莫名香消玉殒,就算死无对证,哼哼……你觉得,昭南会相信你吗?”
“只要你死,相公不信也得信,不接受也要接受!”良久没吱声的胡芷兰款款走了过来,清丽的面容上犹自激荡着股欢好之后的红晕,“小蛮,别怪姐姐狠心,要怪就怪你不该这时候闯进来,不该看到本不应该看到的。你知道我在这卫府里有多苦么?呵呵,你怎么会知道……我不能没有昭南,就算再辛苦,我也得给自己争这一回!只要没有你,他总会想到我的好……”
“胡芷兰你做梦!”芷兰的心狠和她那副宛若主宰者般高高在上的态度彻底寒了小蛮的心。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的好姐妹已然如此陌生,两人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针锋相对,“就算我死了,昭南还会有别人,怎么都临不到你头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在了小蛮俏生生的脸上,芷兰脸色阴鸷地吓人,但只一瞬,那高挺的鼻子轻轻一皱,随即妩媚至极地笑了起来,“以后的事情,就不劳妹妹你操心了。纵然没能在新婚之夜得那春宵一刻,可有了这些日子相公的专房之宠,你,也值了。容轩,还不动手!”
“疯了,你疯了胡芷兰!”
“哈哈哈哈,是,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的!如若没有你,我同昭南定会好好的安安乐乐过一辈子,就是因为你,我才犯下了如今这弥天大错,你在一日,我便不得安生一日!容轩!我们不能死在小蛮手里,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嗯?”
卫容轩持着匕首的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虽然他也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小蛮手里,可毕竟,这个女人同自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若是单为了芷兰而惹怒了卫昭南……容轩双腿一抖,卫昭南那双凌厉狠绝的眸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横竖都是死,到时陆小蛮死无对证,有二娘的照拂,一了百了,总比被他发现自己同芷兰的奸情来得强……容轩咬了咬牙,眼睛一闭,手里的那束寒光稳稳刺了出去……
时间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良久,待小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那抹略有些眼熟的黑影,正从门外一闪而过。芷兰倒地不起,显然已经不省人事,而眼前的卫容轩则像是被人点了穴,依旧保持着持刀的姿势,只剩下两个眼珠子,兀自咕噜噜转个不停。
小蛮神色复杂地瞧着黑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下疑惑不已,却又实在想不出,这熟悉的玲珑丰满的身段究竟是何人。
“哼,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既然救了自己,那便是友非敌。小蛮冷冷扫了眼卫容轩和倒在地上的芷兰,长叹了口气,略整了整自己稍有些凌乱的鬓发,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返身推门而去。
卫府里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卫昭南正在席间同几个相熟的权贵推杯换盏,往来应酬,却见阿九带了个青衣小婢,匆匆朝这边赶来。
“爷,少奶奶.房里的丫头青碧说……”阿九觑着个空儿,附在卫昭南耳边小声回禀着什么,只见得卫昭南脸上煞气一闪,似深潭般温沉无波的面容上仿佛是被投进了颗顽劣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一派幽雅宁静。
“你说的,一切可都是实情?”卫昭南坐在卫府花园边的一个小偏厅里,身下跪着烟雨阁的婢女青碧,阿九神色复杂地侍立在一边,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不知接下来,自家少爷会掀起怎样一番狂风暴雨。胡芷兰失节事小,可二少爷和她竟打起小蛮的主意……这可不妙哇!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青碧小心翼翼答着。他是卫昭南安排在胡芷兰身边的人,幸而小蛮未出什么意外,如若不然,自己也定是小命难保。
“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统统给我交代清楚!”
“是。少奶奶早先便说身子不舒服,提前离了席,跟着,二少爷也尾随她去了烟雨阁。奴婢不方便进去,只得在外头悄悄观望…………被发现后,二少爷面色很是难看,奴婢刚一意识到情况不妙,便忙出来寻了阿九,烟雨阁有青莲姐姐照应,应该不会有事……”
“岂有此理!”梨花木的椅子扶手应声而断,卫昭南的眸子宛若那千年寒冰,眉眼间的冷峻傲然连天地都不禁为之肃然,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把阿九和青碧两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过这种感觉只维持了那么一瞬,卫昭南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优雅淡然,从中竟看不出一丝波澜,“阿九,告诉二娘,好生招呼客人,我身子不适,先回房。青碧,马上回烟雨阁,给我好好儿盯着那两个贱人!”
“是,爷。”
“青碧遵命。”两人出了门,一东一西,各自领命而去。
卫昭南一刻也不停地奔回了房,行走间足下生风,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一直以来,很少有事情能脱离他的控制,可唯独这陆小蛮,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感到无力。果然,卫昭南开始害怕失去了,而这种状态也意味着自己终于有了弱点,有弱点这码字事,实在是不怎么招人欢喜。
“不过是我用来得到冥文血玉的一颗棋子……小蛮,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卫昭南就这般仓促地,毫不顾忌形象地,一脚踹开自己房间的大门。
阑珊灯火处,陆小蛮一身粉嫩衣衫,自己动手揭了盖头静静端坐于床前,肤若凝脂,领似蝤蛴,臻首娥眉,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盈盈抬手间,脉脉含情语:
“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