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有未来?(1 / 1)

“等我也满了十五岁,老四的现在,便是我的将来。”

——陆小蛮

这日一早儿,九漓河上便雾沉沉的。惨白的天空似裹尸布般,笼着那青烟碧水、舸舰画船。

天尚未放亮,时时有夹杂着女人咿呀呻唤的丝竹声缠绕于舫间,各家花船散着的零零落落的青光曳于水面,似星星磷火,冷越凄清。

袁家画舫二层。

遮着雪青色纱帐的阁楼里,女人低低的痴笑和着男人粗鄙的骂词儿悠悠朝下飘来,渗进坐在船头的姑娘耳中,引得其腮边晕开一朵处子般的潮红。

姑娘本姓陆,名叫小蛮,袁家画舫排行第三。着身湖绿裙装,一双慵懒勾人的桃花眼斜睨着楼上雪青的帐子,左边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唇下那粒小小的黑痣都越发的不羁。

天色逐渐亮起来,后舱青烟袅袅,袭来阵阵米香。

小蛮打着赤脚,正把一对带着青紫鞭痕的玉足浸在冷水里,水葱样儿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心下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仿佛已经把昨儿个的疼,忘了干净。

“三丫头,你作死哩!发啥子呆哦……还不快把个点心拿上来哟!”一句带着浓浓莒国南地口音的吆喝从楼上纱帐后挤了出来,砸到了小蛮脚下的木盆里,激起圈圈涟漪。

一丝不耐从她额前略过,只一瞬,便又随风飘开去。

“就来!”小蛮应了声,眼波一转,狠狠踩了下洗脚盆里的水,直看着水花放肆地溅到跟前儿的点心盘里,才满意地“咯咯”一笑,麻利地起身,端上盘子冲进了阁楼。

门开的时候,袁佩仙还坐在秦老爷膝上,舌尖正粘着粒瓜子仁儿往他嘴里送,上头连一丁点唾沫星子都不带,浑身使不尽的风情卖不完的骚。

佩仙似是没见着小蛮进来,依旧保持着那个浪荡姿势,只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下点心盘儿,继而又把她那蘸了清茶的香舌往男人的黄牙上套,哄得秦大老爷眉开眼笑,戴着碧玉扳指的手也开始按耐不住地**起来,一个劲儿地往佩仙小山丘似的胸脯上搓。

小蛮心里冷笑一声,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袁佩仙起来。不愧是“七十鸟”(即老鸨)袁大娘的亲生闺女,什么货都下得去手,什么价儿都喊得出口。

“哑巴啦?死丫头,不会叫人呐!”袁佩仙揽着秦老爷的脖子,斜睨着小蛮,纤纤素手特意拈起最上头还留着洗脚水渍的梅花香饼,满脸堆笑送到男人泛着臭气的嘴里,柔声道:“秦爷~这可是我们家三丫头亲自给您做的呢!这经了清倌儿手里的香饼,可不是一般的香呐!您尝尝……吃好了,可得赏!”

“好好好……哎哟喂,甜,甜,甜!赏!”秦老爷一高兴,色眯眯的小眼儿朝小蛮周身一转,砸吧砸吧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两张票子晃了晃。还不等他开口,袁佩仙便一把夺了去,顺手将银票牢牢塞进自己敞开的衣襟里,冲小蛮使了个眼色。

小蛮如获大赦,替两人合上门,一蹦一跳地蹿下了楼。脚刚落地儿,袁家的头牌——芷兰姑娘便急急忙忙寻了来:“三丫头,不好了不好了!老四昨儿逃跑,天不亮就被阿清抓了回来。刚才阿娘将她拧去了暗室,现今、现今还不知遭着什么罪呢!”

“什么?!”小蛮闻言,脸色变了好几变。在这娼门,私自逃跑可是大事儿,袁大娘的两艘画船上,已经近许多年没人有这副胆子了。

“兰姐姐,快,我们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舱,人还未到,四姑娘的哭嚎声便传了出来,一起的流出来的,还有袁家大娘的尖声叫骂。

哑巴阿清守在门口,身边儿早已围了一圈儿莺莺燕燕,一个个争着伸长脖子往里头瞧。阿清见小蛮也来了,忙挡住了她的去路,伸出手来,匆匆忙忙比划了两下。

袁佩仙打发走秦爷,也跟着挤了过来,扒拉开人群,伸手便在阿清**的古铜色的胸肌上结结实实地拧了一把,趁其避让时抬腿闪进暗门。小蛮一怔,扯上芷兰紧跟了过去,可没成想,眼前的一幕竟叫从来惯看生死的她也不得不打了个寒噤。

从十岁时,被自己做强盗头子的爷爷陆老头扔给他姘头——袁大娘那一日起,小蛮就见识了袁大娘的厉害手段。虽说九漓画舫不比岸上的下三馆,待姑娘们不似那般野蛮,但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现如今,被人摁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四姑娘素琴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贱蹄子,啊呸!进了我袁家的门还想立牌坊?想得美!我告诉你老四,今儿个老娘我仁慈,打猫不打人!下次,哼哼……跑,让你跑!我让你跑!”

袁大娘尖利沙哑的声音鼓得小蛮耳膜生疼。袁家四姑娘反绑了手脚,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嘴巴不知何时给堵上了布,亵裤里正有东西活蹦乱跳,旁边赤膊的汉子手里举着“麻花”(即鞭子)一下一下抽在她下体的那团突起上。四姑娘呜呜咽咽,涕泗横流,身下湿了一片,惨不忍睹。

袁佩仙疾走两步,在她娘耳边低语了几句。袁大娘一听,神色略变,回头指了指地上默默抽泣的四丫头,吩咐道:“给我继续打!老娘回头再收拾这个小贱人!”说罢,朝佩仙使了个眼色,颤胸摆臀地去了外间。

袁佩仙夺了龟公手里的鞭子,挥挥手,打发了他去。回头又嘱咐阿清守住门,和着小蛮、芷兰,三人七手八脚解开牢牢拴住四姑娘裤管的绳子,拿了布,把亵裤里的东西抖出来一看,竟是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狸猫!再看那猫儿,半个爪子还生生儿嵌在四姑娘的股肉里!

四丫头的身上早已被猫的利爪挠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只剩出气不见进气。小蛮掏出随身带的帕子,轻轻替她揩着血迹,上药包扎。芷兰在一旁暗自陪着落泪,佩仙则甩着鞭子,为掩人耳目,咿咿呀呀自导自演起来。

晌午时分,四姑娘终于被准许回房。小蛮守在她床边,和芷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老四素琴年仅六岁的妹妹素灵则悄没声儿地扒在其床前,痴痴傻傻地瞅着姐姐,抿着小嘴一言不发,脸上惨无人色,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日子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着。窗外柳絮随风飘摇,九漓众画舫的生意也随着春光大好而水涨船高,夜夜觥筹交错,笙歌不绝。

四姑娘几日前第一次接客时便吊死了,草席一卷,尸首不知给人丢去了哪里。

就在那天夜里,当袁大娘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地从屋里跳出来时,小蛮却悠闲地掐着花茎上的利刺跪坐在船头。听着袁大娘那变了调的惊呼,她心里莫名畅快,就是不知吓着大娘的,究竟是床底素琴用来上吊的那条血染的三尺白绫?是她枕下那段老四生前格外珍视的指甲?还是梦中死死绕于颈间的长发。

嘬了嘬被刺出血的手指,陆小蛮满意地吸了口充斥在周遭的糜烂味道,兀自“咯咯咯”笑个不停,尖尖的小虎牙上映出点点耀目白光,分外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