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如当头棒喝,丞相提议,朕自会再做考虑,分离大都督府之事牵扯太广,朕以前就是不敢轻举妄动才会否决了丞相的提议,若是今日能歼灭叛军,朕只会有主张!”沉重的眼皮一搭一搭的想要合拢,皇上极力的睁着眼,虽言辞颠倒,但他的脑子却是清晰得很。”
在三年前临安侯叛变之后,年老的陆以安就提议,将大都督府分离为五部,并自主提出愿意辞去相位助皇上完成这最后一步的集权,大都督府一分为五,各自管辖一方兵力互不干涉,可预防有居心叵测之人勾结伙同,撤相位重内阁,更可预防日后有人居心不良垄断朝堂大权,权利的分散就是皇权的集中,这是陆以安为大贺构划出来的一个美好未来,也是为了朝堂的安稳而冒大不讳提出来的变法,在临安侯之后,皇上一心忙于消减功勋公侯手中的兵权,并一力提拔沈客作为心腹坐镇大都督府,那时他还没有动大都督府的信心,但是现在不同了,若是伏虎军能被歼灭,皇上手中的兵权足以震慑那些居心叵测的功勋公侯与地方藩王,如此一来,推动改革,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丞相,你心思缜密,看法独到,你看看,这次秦国公的叛变,到底是为老夫人一死怒发冲冠,还是早有图谋?”皇上揉着眉心,眼皮高抬,看着殿下的陆以安。
“能将几百余人的草原蛮人藏在京城之外而无人察觉,而居然还事先准备了这么多的火药,老臣觉得,秦国公一怒叛变乃是性情所致,但长昌伯,却定是早有图谋,沧明公亦有可能,长昌伯这几年看似不问朝政浸染女色,但姚州并州的兵马却能听他的指令行事,显然是藏了端倪,沧明公老臣也有结交,为人正直不阿,老臣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会与草原蛮人有勾结?”
陆以安深深一鞠躬,丝毫不见疲倦的声音落在了金殿里所有人的耳中。
草原蛮人,火药,若说秦国公的叛变皇上还可预料,那这一伙人与火药的出现,却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谁能将草原人带来藏身?再说那么多的火药,那是得通过多少渠道多久才能积攒的!
“朕也就是想不通,自草原臣服之后,草原一直就是风平浪静,怎会有这么一股人请无声息的潜入了京城?果然人之欲望是无穷尽的,三年前有临安侯不惜投毒伤及无辜,三年后又有长昌伯苦心经营谋划,居然连江山大义都置于不顾,张戊常凌傲居然称病闭门不出,这些个功勋公侯,果然是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留不得的!兵权留在他们的手上,朕如何能安心!都是一把年纪了,连脑子都老糊涂了么?朕只是被叛军攻城,又不是大贺江山改名易主!”
皇上狠戾的眼眸紧眯,冰冷的声音让龙椅两侧的皇后与常妃罔若置身冰窖,镇国侯常胜侯虽说在此战保全了自己,可眼见皇上有难而不出手,就是皇后常妃也都觉得两人只是自作聪明,更何况皇上眼光如炬?两人就算有意去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可话到嘴边一看到皇上的神色,却都张不开了口!
宁致远眯着眼,透过殿外那一层层死死把守殿门的士兵那整齐一致的头盔可以看到广场里头的战况,叛军攻到广场前就已经无法再前进,现在两军在广场前再次拼力火拼,惨烈之况可见一斑,空气里漂浮的都是让人肺腑翻腾的血腥味,与之三年前临安侯叛变死的那一拨宫人相比,这比之多了十倍百倍不止的士兵,更是让宁致远觉得权力的可怕,尽管这已经是他打定了主意要去追求的东西,可看到有人为了权力有人玩弄权利而流血漂橹,是个人,都会觉得可怕。
虽说龙椅上坐着的人是他的父亲,对他疼爱百倍,对他宠爱有加,可凭心而论,今日之变,与他的父皇难以脱离干系,江山的更迭,权利的转移,是要踏着多少的皑皑白骨?今日,比之当年圣祖开国,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他要往上爬,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牺牲多少人?
这用黄金铸造而成的龙椅之下,又有多少人,爬到最后也只能饮恨而终?
成为坐在龙椅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睥睨天下的那个,还是成为饮恨而终的那个?宁致远心里早就有了选择,但在面对这样的血腥惨剧的时候,他那颗早已为之坚定的心,还是颤了颤!
这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皇上的怒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天地肃静,唯有一群身不由己抑或是舍身取义的士兵在为了不属于自己的荣耀与胜利权力在拼命厮杀,他们最宝贵的性命,在这里是他们唯一可以付出的东西。
有人高举着旗帜呐喊,却在后一刻就会被人射穿了头颅,气势汹汹结群而来的士兵很快就被冲散,没人敢有片刻的分神,他们最宝贵的性命,是要留着去见证自己最敬仰的那个人的胜利的。
厮杀终有时,再多的士兵再多的性命,在刀剑之下,也只如秋后干燥脆弱的枯草,一刀下去,就是血溅三尺,前赴后继的士兵,垒起了一个个死尸堆,一个个士兵的倒下被践踏,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在厮杀的士兵之中,那群身着黑衣的黑衣人格外的显眼,因为从起初到现在,这群未着盔甲的黑衣人,是死亡最少的人,他们就像是一股疾风,从眼前掠过,还来不及看清这些人的相貌,士兵就一个个如枯草一般的折断了头颅,没人知道这对可直接进入皇宫的队伍的名字,更再没有人敢轻视最前头那个不过五尺高的黑衣中年男子,看着那么安静无害的人,手起刀落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