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早我去跑步,正巧听了个墙角,现在街坊里可是有有人在说起了两月前的那事?”哪里是只有人说起,她今早正巧路过一处院子听着有人在说着一些与她有关的事,她就听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怎么的,街坊里突然又有人说起了两月前的事,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些有的没的,居然说是自己与沈客曾有过苟且之事,她当时一直听到了那两个丫鬟进了屋才离开,这样的话对现在的她的心绪情绪是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反正自己的名声已经败坏到了那样的地步,可若是这是针对着沈客来的,那可就是一件子大事了,要是让陆湘雪听去了,只怕她与她之间又要掀起波澜了,就如徐妈妈所说,沈客现在风头正盛,哪里没几个盯着眼红要找茬的人,都察院里的那些御史要是听到这些谣言,还不得把沈客参个体无完肤?但这事毕竟牵扯到她,她总不能找沈客去商量,所以也只能一直压在了心里。
看陆湘雪方才走的神情,该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可这已经在街坊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已经传进了沈府,她迟早会是要知道的。丞相的乘龙快婿被卷进了这样的风波,现在想来,这与昨日下午出现的那些商贩乞丐是有牵连了!
有人盯上了沈客,顺带着祸害了自己,为了要把风光无两的他拉下泥沼,居然不惜散播谣言,败坏沈客与自己的名声,这人会是谁?她不可能会想得出来,文武百官王侯公爵她认识的才四分之一都不到,她怎么会推断得出这些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这事,还是必须交给沈客去办了。
“小姐,你可别听那些,那些都是见不得别人好才会散播这样的谣言,奴婢不信,夫人也不会信的。”徐妈妈虽是说得坚定,但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在一脸愁绪的杜依依脸上扫过,握在胸前的双手也是绞了一绞,这谣言,她是不信,可难保陆湘雪不会不信,谣言向来是信的人多明白的人少的,当初杜依依那般坚决的跳下城楼,就已经为今日这些散播谣言的人打下了基础,能为了爱去死的人,做出苟且之事那也是正常。
“我现在怕的是,嫂嫂不信,沈客名声受损,我偏偏我又不能站出去说一句话,三人成虎,谣言这东西,传得久了自然也就真了。”她抓着胸前的衣襟,神情沮丧,她的话不会有人信,站出去只会越描越黑,徐妈妈相信她,但徐妈妈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杜依依,你现在后悔了么?当初要死得那么轰轰烈烈,却埋下了这轰轰烈烈无法消散的种子,当初你誓死维护自己的爱情,可现在,你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却因为你的死,要再次忍受伤害,你后悔了么?
心,又是无来由的一阵绞痛,徐妈妈看着她脸上不对,赶忙搀扶着她坐了做来下来。
“小姐,我这就去请宋大夫。”
“不用去了,小毛病,不碍事,徐妈妈,你陪着我去嫂嫂那里一趟。”她摇了摇头一把握住了徐妈妈的手。
“小姐,你…………”徐妈妈愕然。
“有些话,由不怀好意的人煽风点火的说给她听,还不如我说给她听。”方才陆湘雪在时,她一直犹豫不决,可她到底还是想通了,自己横竖是要离开沈府的人,何苦要让沈客背上莫须有的名声,何苦要让真心喜欢沈客的陆湘雪承受这样的烈火煎熬。
徐妈妈想了想,最终还是唉了一声,扶着杜依依起了身出了屋。
沈客与陆湘雪住的院子,名叫逸夅居,她从来都不想叫出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当初皇上为了恭贺沈客与陆湘雪大婚赐下的匾额,也是让杜依依那么坚决的原因之一,她虽未来得及经历沈客大婚那日的宾客满座满城喜庆,但她在那些属于杜依依的记忆里看到一些关于当初那一夜的片段,杜依依的记忆,只留下了两段,一段,是她与沈客的相识相亲,一段,就是沈客那日的大婚,她作为旁观者看到的一切。
那日,花轿进门,皇上主婚,三拜天地,沈客意气风发英姿飒爽,诸人直称赞这是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可怜的杜依依,一路送着新娘去了洞房,看着她掀开盖头,看见她欢喜的模样,听到了她的柔声细语,是那样的好听,她长得那么的好看,皇上赐下的凤冠霞帔,红得刺痛了杜依依的眼,杜依依自卑了,开始明白绝望是什么味道了,她的欢喜,对杜依依来说,是最大的不幸,可怜,那时那刻,沈客居然还不知道,与他相依为命了十多年的杜依依,居然早就心里眼里满是他,杜依依是那样沉默寡言心绪不表于神色的人,杜依依将这份感情藏得很深,太深,深到沈客毫无察觉,只能抱憾终身。于是那一夜,杜依依换上了自己压在箱底五年的嫁衣,离开了喧嚣如白昼的沈府,偷偷上了城楼,展开双臂,跃下了城楼。
这是一段沉重沉痛的记忆,她每每回想起,都会一阵阵的心悸,她知道,杜依依的执念太深了,她记下了那一日的种种一切所有,包括她跳下城楼死亡那一瞬的巨大痛苦。
徐妈妈紧张不安的看着杜依依看着苍白的脸满额的热汗与她紧咬的嘴唇,担忧的道:“小姐,还是先回去吧,让奴婢去请宋大夫来替你看看。”
“不用了。”她只是摆了摆手。
这段回忆,一想起她就会四肢发软,这是杜依依的执念,她将死亡那一刻的巨大痛苦浇灌在这段记忆里,她要窥探,就必须承受这样的痛苦。
杜依依是恨的,所以留下了一段生不如死的记忆,让她心如钻心,杜依依也是爱的,所以再她每次钻心痛过之后,脑海里就会浮现那段与沈客相识的记忆,虽依旧是与死亡做伴,但却是甜蜜如糖。
那日,风如刀刃,大雪飘飞,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单调而让人无力的白,扑天盖地的雪纷飞,杜依依,就躺在雪中,杜依依的身侧,是早已死亡血液早已冰冻身躯早已僵硬的死人,记忆里,并没有他们是如何死亡的片段,一开始,就只有天地皑皑的一片。杜依依就躺在血泊中,血泊将雪染红,将雪融化,最后结成了冰,将杜依依冻在了里头,四肢无法动弹,脑袋都已经冻得无法转动,强烈的求生欲望留在杜依依的眼中,驱使着她,去扑捉四周的动静。
她以前是无法体会四肢僵硬只剩下最后一缕意识濒临死亡是怎么的绝望,但她体会过杜依依的死,自然就明白了死亡的意味。杜依依那时候,想要活着不想死去,而沈客,正好,成全了她。
那日,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的杜依依,终于,盼来了自己的救星,盼来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盼来了自己的未来,那日的沈客,在寒风大雪之中骑着一匹黑马带着骑兵营的人驰骋而来,为杜依依驻足,为死人默哀,救下了杜依依这个唯一的活人。当时沈客温暖有力的臂弯,成了杜依依唯一的依靠,当时如此,日后也是如此,现在的她能体会得到当时杜依依的心情,沈客把杜依依子啊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给了杜依依一个家,也许,在那一刻,杜依依就已经爱上了沈客,只是,杜依依藏得太深。
也许,这就是命运。
沈客就下了杜依依,杜依依却最终还是因他而死。
两段记忆,一段求生,一段求死,杜依依,对爱如此执着,却没能将自己一腔爱意说出口,最终,香消玉殒。
这样一个想爱而不敢爱的女子,这一段痛彻心扉一段甜蜜如糖的回忆,杜依依,当初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有后悔?
回忆掩藏,她长吐了一口气,润红渐渐替换了苍白,沉重的脚步重新迈出。
她占了杜依依的身躯,就应该,替她的那个梦,补一个完美的结局。
逸夅居,是沈府最大的一座院子,也是下人最多的一座院子,院门外整齐的铺着青石板砖一直延伸进了屋,成了一条干净平整的路。
有一个婢女正在打扫院子,看到杜依依,连忙行了一个礼。
“嫂嫂可在屋?”杜依依让她起了身。
“夫人在里头小憩。”正是午后,陆湘雪有小憩的习惯,杜依依点了点头,进了屋。
外屋有两个婢女守着,杜依依将她们打发了出去进了里屋。
陆湘雪正躺在软榻上,双目安详的闭着,嘴角还勾着一抹笑,看来是做了美梦,杜依依与在软榻旁站着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婢女望了一眼沉睡正酣的陆湘雪,出了屋。
“你也出去吧。”
徐妈妈低声唉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嫂嫂,嫂嫂。”杜依依俯身,推了推睡得正香的陆湘雪。
“嗯?”陆湘雪眉头倏地紧皱,睁了睁眼,一见是杜依依,赶忙起了身。“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事要与嫂嫂说。”杜依依拉过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灵儿,灵儿。”陆湘雪用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
屋外的灵儿听着叫声,拔腿就要进屋,徐妈妈一把拉住,使劲与她摇了摇头,灵儿疑惑的顿了片刻,听着里头没了叫声,才收回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