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玺,交给小词暂时看管,若是朕真有了不测,小词可与三位老大人一同,拥立太子为帝。”
“是。”长公主下跪俯首,郑重接过了安公公手中的玉玺。
“斌儿,在此期间,你一定要好好把守皇宫,莫要出了乱子才是。”皇上拧紧了眉头。
“是,父皇。”北落斌抱拳低头。
“杜松。”
“杜松在。”杜松上了前。
“你们都先出去,杜松留下来,朕有些话,要与杜松交代。”皇上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皇上,让老夫留下来照看皇上的身体吧。”药圣在一旁拱手请求。
皇上闭上了眼,微微颔首。
北落镜文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杜松,无奈的站起了身,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北落斌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也是疑惑,便又看了一眼龙榻旁的杜松。
皇上留下杜松,到底是要交代什么?
北落斌以往不知道杜松的身份,但在他班师回朝之后就已经联想到了某一方面,今日看到杜松对此事并不诧异,就知杜松或许早就料到这一日,杜松几人有些与皇家为敌,那么他的身份,也就很明显了。
北落镜文早是知道杜松的身份的,若不是皇上之间与内阁大臣长公主交代了那些话,他还真会担忧皇上会脑子糊涂做出什么糊涂事。
皇上已经留下了口谕,内阁三位大臣为证,不管皇上会如何,他这皇位是跑不了的了,有内阁老臣的支持,收服群臣,也不是一件难事。
众人退去,寝宫内只剩下了杜松与药圣,皇上艰难的睁开了眼,让药圣退到了寝宫门口。
“杜松,朕之前听到你只剩四年寿命的时候,还在想着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倒是好,朕要先走一步了。”
“皇上吉人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杜松也猜不透皇上留下他的原因,皇上已经与内阁老臣交代了他与不测后的安排,留下他,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杜松,朕一直,都不愿承认当年的错误,因为朕无法面对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唯一让朕没有办法的人。”皇上浊黄的眼白泛红,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皇上提到了杜依依,杜松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了,可是,已经晚了。
“朕知道你恨朕,怨朕,朕也知道这些年你活得很苦,朕会好好补偿你的,你若,你要什么?除了这江山,朕都可以给你。”皇上眨了眨疲乏的双眼,眼角的泪水最终溢了出来。
“你以为我,会要什么?权力?荣华富贵?这些我都有了,可我还是恨你,日日夜夜的恨你,你还有什么能给我的?”杜松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身将那两行清泪留在了身后。
“难道我们父子,就只能这么仇视下去吗?”
寝宫内,皇上睁着无神通红的双眼,怔怔的看着那一扇半开糊着高丽纸的窗户。
他从未承认过杜松是他的儿子,他一直都认为,这个儿子的存在就是映证二十年前他那个错误,但虎毒不食子,在得知杜松命大逃过一劫在平南王的相劝下,他还是默认了杜松的存在,虽不以父子的身份相认,但也会在暗中用自己的手法保护他。
后来,杜松入了长安,他知道杜松的怨恨与不甘,但他也有着自己放不下的包袱,一年了,一年的时间,杜松让他刮目相看,让他居然心甘情愿的封了他做了杜亲王,虽说只是义子的身份,但他们两父子,好歹也有了父子的名分。
这已经是皇上能给他的全部了,但皇上也知道,杜松并不满足。
明明是亲生儿子,却要顶着义子的身份,明明自己的身份尊贵,却要从小顶受着私生子与灾星的名头,这一切,都是这个父亲给他。
“在杜家的老宅里,有一棵树,红姨说是母亲在生下我的时候种下的,母亲死了,我活了下来,每一日,我都会在那树上划一刀,日日月月年年,仇恨的种子早已在我心里扎根,你说要给我荣华富贵就想抹平这一切,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杜松背对着那双眼睛,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露,他生下来,就是灾星,母亲因他死在父亲的手里,他经受了多少唾骂,受了多少委屈,一句荣华富贵,不是他所求。
“朕知道你的苦,当年朕也赐死了萱妃,朕那时候,已经当你是朕的儿子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皇上就要施针,一旦失败,就永远也醒不过来,若不是有今日,皇上也不会想着与杜松谈起这些事情,二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与杜松说起二十年前的事情,第一次认同他这个儿子。
“你若真是后悔,就该追封母亲一个名分,就该接我进宫,而不是缩在你明君的龟壳里,让我深受百日白头之苦。”杜松愤而转身,一张脸抽搐扭曲得不成了样子。
“朕…………朕也有自己的苦衷。”触及到杜松炙热的目光,皇上像是被灼伤一般闭上了双眼。
“苦衷?你的苦衷,不过是为了千古明君那一个虚名,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为了你这个明君的虚名,我失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无辜死去?”
“杜松,你就非得要与朕对立?”皇上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二十年前,在你用你的屠刀将不幸带给我的时候,我就与你对立了。”杜松努力瞪着发酸发涩的眼眸。
“朕还没死,怎么会看着你毁去我多年的心血。”
“你怕了?”杜松呵呵一笑,甩了一下衣袖。
“你怎么看朕都好,既然我们父子之间已经没了亲情,朕也不能留下你这个祸害,杜松,朕给了你选择,你可别怪朕。”皇上无神的双眼亮光闪过,惨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选择?你若是二十年前给我一个选择,又岂会有今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现在你惺惺作态又能如何。”杜松绝不会退让半步,他用了一生才走到今天,才用自己的手让皇上认识到了当年的错误有了后悔之意,当年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就算皇上再怎么掩饰,也终究掩饰不了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放火的事实。
当年,就算他没有留下杜松的性命,他也会有今日的报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皇上发病,长公主已经有了图谋,禁军掌握在北落斌手中,皇上,也已经只是一只困在牢笼里的猛兽,拿什么来逞威风。
“来人……”
在皇上那一句来人才呼出口的时候,药圣一个箭步掠进了寝宫到了皇上的龙榻前。
“皇上,您可想好了?”
“亏得朕那般对你,想不到你居然也有异心。”皇上哪里看不出药圣及时出现是因哪般,想起往日种种,他才对这个一直无谓的药圣产生了怀疑。
“皇上,若是您要施针,老夫这就吩咐下去。”药圣避过皇上的话题。
“是杜松指使的你?想不到,当年朕一时心慈手软,居然换来今日的报应,杜松,你还要谴责朕,你的心,比朕的可要黑多了。”皇上双眼精光大盛,脸颊也涨的通红。
“若药圣是我的人,我怎会被百日白头蚕食毒害成了这般,你已经好几天好活了,这个秘密,你带着进棺材吧。”杜松冷冷抬起眼皮与药圣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退出了寝宫打来了庆安宫的大门。
“皇上同意施针,太子请入内。”
北落镜文心中暗自咒骂一声,神情却是十分镇定。
“济世侯也只有四分的把握,为了以防意外,董大人也进去看看吧,到时候若真是有意外,皇上要吩咐什么话董大人也好听着。”杜松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身后的董新存。
“如此,那老臣就随太子一同进去。”董新存拱手迈步,随着北落镜文一同踏入了庆安宫。
“诸位,你们暂时就在大殿里呆着,寝宫内就不要进去了。”杜松大开宫门,将两人请了进去,其他人则是跟随其后止步大殿。
皇上已经有了吩咐,若是他驾崩,内阁大人可立即让太子即位,但若是他暂时醒不过来,就让长公主执掌朝政,对长公主而言,有利的肯定是后者,皇上未死,她就有了几日的缓冲时间,皇上一死,长安就要乱了,长安乱,手中执有兵权的北落斌,就会成为长安里最坚实的一股力量,只要控制住了庆安宫,还有什么东西他们是控制不了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长公主等了二十年,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坏了事,只要等到北落斌将北落镜文打落尘埃,她就可趁机而起,揭发北落斌的罪行,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在这之后,她就可以在长安造势,到时候她顺势而为登上无人可坐的皇位,就可高枕无忧的一圆这些年的心愿。
隔开了大殿与寝宫的那一场层红玛瑙珠帘摇摇晃晃,晃花了众人的眼,在药圣的吩咐之下,庆安宫的宫人抬着两个大木桶进了寝宫,又打来了热水冷水冲兑好,药圣让宫人为皇上宽衣,将他抬到了木桶中坐了下来,而太子也宽了衣坐到了另一只木桶中。
施针换血,就是要取一些北落镜文的鲜血输入皇上的体内,这必然会造成北落镜文的虚弱,到时候北落镜文不得不闭门休养,长公主正好行事。
这可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一来有了一个名正言顺让北落镜文暂离朝廷的理由,二来又可让众人意识到皇上病情的严重性。
在药圣将皇上头顶的两根银针拔去之后,皇上已经昏了过去,会不会醒来,何时醒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众人并不知道皇上方才留下杜松说了一些什么,一些闻讯赶来的大臣站在庆安宫外焦急的等待着。
皇上再次发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皇宫,长安的一些与皇家有牵扯的大家族在第一时间内得到了这一消息,可就算他们得到了消息,也无可奈何,天下医术第一的人现在就在皇宫中,若是这次他医治不好皇上,那请谁来都是没用的,率先得到消息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始为自己的日后做打算,皇上若是有个差池,那必然是太子即位,太子册立不久皇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多人不难会联想到皇上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既然如此,那皇位应该不会出现不该有的变动,若是太子即位,那么他们要做的,自然就是拥立这位新君,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