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这个样子,还会给您惹麻烦?”凌茗瑾悻悻耸肩。
“那好吧。”安公公长叹一声,挥着马鞭继续架着马车前行。
大庆万里河山,谁不想要?北落潜之曾为之追求奋斗努力这么多年,真能这么决断的放弃?皇上不信,所以他在赌,赌他对他这个儿子的了解,在他的安排下,北落潜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长安,除了两身换洗的衣服什么也没带走,庆安宫里的他早已下令守口如瓶,子絮回到安之府后也开始按着皇上的意思在安排着安之府的下人。
都察院的所有事务都已经交到了皇上的手中,而对北落潜之忠心耿耿的秦连等人,也被皇上投闲置散,而皇上在很快的时间内,就迅速的把都察院整顿了一遍,将控制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同时,皇上对外宣布北落潜之重病,皇上特地派遣了几名御医在安之府为北落潜之诊治,有大臣带着礼品前来安之府探望,也被子絮一一请回,而为了彻底杜绝大臣对此事的好奇,皇上派了一对禁军,将安之府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起来。
先是下狱,后有幸出狱又是重病,而除了安之府的上下谁也没见过北落潜之,这已经就等同是软禁。
这实际已经算得上是皇上的一种态度。
这件事情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在大臣中间,再次掀起了一层高浪。
许多还站在北落潜之的大臣,最终在舆论之下,渐渐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立场,北落潜之被皇上软禁,等同再无缘帝位,放眼现在的大庆,五皇子虽有战功建树,但人家身上流着一半草原蛮人的血,所以也算不得最好的选择。
于是这个时候,就有人看到了去年迁出长安的宁王北落镜文,北落镜文乃是皇后之子,虽说也曾有错但也不是不可以改,现在北落潜之已经没了希望,北落斌的身份又让大庆群臣不愿认同,自然就只能退一步了。
这个消息,被曾拥护北落镜文的大臣传到了青州,已经在青州为王的北落镜文听得此讯,立刻就写了一封折子送到了长安。
北落镜文先前年少轻狂自视甚高,在迁出长安后,心态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加上在青州养精蓄锐这么久,也获得了青州一方百姓的民心,现在皇上与北落潜之闹翻,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要好好安慰一下他的父亲。
这一日,班师回朝的大军,正好就经过了青州。
宁王现在负责管辖青州,大军过境,自然要欢迎,更何况这还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军。
北落镜文亲自在青州城门处迎接,领着北落斌一路前行回到了府邸,一同欢饮之后,又带着他在青州走了一圈,这地主之谊可是做到了极致,杜松本是青州人,回到故乡自然少不了回家一趟,在杜松回家之时,北落镜文又带着北落斌听了几场小曲。
杜松是青州人的骄傲,当然以前不是,听说他议和成功途经青州,红妈妈带着忆长安一帮姑娘在二十三弦河畔相迎。
杜松许久未归家,见到红妈妈别来无恙,心中也是欢喜,倒是红妈妈发觉了杜松的异样。
以前的杜松,可从来不带帽子。
虽说这么一顶帽子并不会影响杜松的形象行动,但红妈妈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奥。
于是,她带着杜松去了后院,在杜松原来的那座院子里,红妈妈让他摘下了帽子。
起先在沙镇,还只是一根一根的头发白,杜松每日早上都会自己对着镜子拔去,可后来,白头发是越来越多了,多得根本就没办法拔去了,于是,杜松只得带上了这么一顶帽子。
红妈妈是亲眼看着杜松长大的,少年白头,这让她这个长辈如何不心酸?而伴随杜松的,还远远不止白发。
红妈妈在长安之时,已经在药圣的口中得知了真相,杜松不顾自己安危急功近利的真相。
看着杜松那一头半白的发,红妈妈泣不成声。
“已经是这样了,我也只能尽力去做到我能做的事情了。”杜松泰然自若的戴上了帽子,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看到并没有半根白发露在外头,他才直起了腰身。
“真是苦了你了,要是小姐看到了,如何不心疼。”红妈妈一把抱住杜松的腰,头埋在杜松腰间痛哭了起来。
“他们都已经看不到了,本也不想让你看到的,红姨,我只剩下四年的命了,这四年,或许我要做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你不要怪我。”杜松抿着嘴唇,苍白的脸看不出半点血色。
“你要复仇,我怎会怪你。”红妈妈哭声戛然而止,在杜松长大后,从未正正经经的叫她一声红姨,今日这一句,红妈妈听出了这句话的分量,她知道杜松从小立志报仇,但她不知道他到底要走到能走到哪一步,四年的时间,要杜松在短短的四年里为杜家的冤魂复仇,这个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
“这是杜家的祖宅,以前每天睡在这里,我都能梦到那些冤死的人的哭声,我生下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我终于踏上了复仇的路,并且已经一步步的扫开了障碍,就算是我死,我也甘愿。”
杜松心中的包袱,早已压得他不得不放弃了一切,或许,他是真的要不择手段了,那些他要保护的,或许,都要放弃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红妈妈松开了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联合五皇子,扳倒北落潜之。”
“北落斌虽说与你是好友,但此人心机太深,绝非善类,你可要小心了。”红妈妈看人的眼光向来极准,从来没出过错。
“我会知道的,他不死,我怎么会倒下。”杜松松开了紧要嘴唇的牙,淡红的嘴唇瞬间充血,变得鲜红。
“扳倒北落潜之之后呢?”
“我就是要让他引以为豪的五个儿子骨肉相残,让他死不瞑目,扳倒了北落潜之,我就会拥立北落斌。”
“皇上绝不会答应,难道你想…………”红妈妈愕然抬头,不敢置信。
“北落斌一直都有野心,再说,我现在身后那位,那不是善类。”杜松负手而立,缓步走到了屋门前。
“你说,长公主?”
“长公主,也绝不是那等甘居于人下的人。”杜松冷冷一抽嘴角,抬起了眼皮看着屋外落霞。
杜松有了今日的成就,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努力,而另一方面,长公主给予的助力也不容忽视,长公主有长远的目光与掌控这一片江山的能力,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甘于任命因自己是女子之身就认定与权势无缘的人,长公主的野心,杜松在未入长安之时就已经看到,比之他的急功近利,长公主的稳扎稳打根本就看不出一丝的破绽,长公主帮助杜松,绝非是同情心泛滥。
只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有着一样的抱负。
就算是落霞,也可照亮大庆的半壁江山,一个女子,为何就不能?
……………………
繁华青州,一壶浊酒,一碟小菜,听一曲小曲,惬意休闲。
从长安来的马车在青州停留了下来,凌茗瑾带着宋初一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这一处据说是青州美食第一的小铺子,青州虽非长安那等龙蛇混杂之地,但繁华的青州也不乏有长安名流在此,去那些大场面是不行的,这一间小铺子,是就凌茗瑾几人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好的选择。
凌茗瑾这是第三次来青州,但每一次,青州都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到青州来,她去了长安忆,见到了青州繁华,第二次来青州,她也是去了长安忆,却看到了长安忆的兴衰,这一次,她只看到了青州繁华背后的匆忙。
不单单是百姓的脚步是匆忙的,就是这一声声喧闹声都让人觉得青州的朝气蓬勃,听铺子里客人说,今日班师回朝的大军从青州经过,宁王亲自迎接,大多的百姓都急着去观看,所以这大街小巷才会这么安静。
宁王,凌茗瑾当然知道这是北落镜文的名号,班师回朝的大军,也就只有沙镇的北落斌了,而杜松是去沙镇议和的代表之一,这次应该也是随着大军一同返回。
能在这里遇到大军回朝,凌茗瑾倒是没想过,而看安公公的意思,那是不希望她露面。
皇上让她离开长安离开北落潜之为的是什么?凌茗瑾很明白,那些不该去见的人,她当然也不会去见。
这个时候,她只需好好扮演着她这个历史旁观者的身份,不再涉足长安的争斗。
“吃完了我们就上路吧。”安公公看着空荡的小巷,也怕会有闪失,皇上交代的事情可决不能有差池。
“好。”凌茗瑾终于把手中那一碗泥鳅粉中的葱花挑了干净,将碗推到了宋初一面前,她想,宋初一是上天补偿给她的,每次看到宋初一,她就会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北落潜之或许已经是她的过去了,但那个无缘的孩子,却也成了她的心病。
三碗泥鳅粉,一两银子,安公公付了银子之后,带着凌茗瑾与宋初一出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