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潜之远不会想到。
在茫茫雪海,在大庆的番邦之中,自己居然又一次与凌茗瑾擦肩而过。
此时的北落潜之,正坐在帐篷里,等着那些出外寻找黑衣人的勇士们归来。
黑衣人,就是杨夜华,被萧峰挣入斩杀马贼的队伍,假装死亡潜入草原部落,与篝火漫天歌舞之中,将手中匕首刺中了北落霖竖的心坎。
杨夜华,是北落潜之安排的最重头的一场戏。
何谓一箭双雕?杀了北落霖竖,折了杜松,这就是一箭双雕。
北落霖竖命丧草原,这本就是一件让人起疑的事情,敢这么做的人必然也是做了全方位的准备,不管他拿不拿得住杜松的证据,但只要杨夜华一口咬定他与杜松的关系杜松在这件事里所扮演的角色,杜松就逃脱不了干系。
在知道有杜松这个人存在之后,北落潜之就一直将他视作仇敌,因为他知道,这个一个神父血海深仇活在噩梦里的人,有朝一日必定会为了复仇而入长安成为皇家的一个噩梦,在北落修被幽禁风过府之时,北落潜之就已经开始为了扳倒杜松而定下了一条计策。
他是当朝二皇子,在北落修倒下北落镜文封王北落霖竖死亡的时候,他自然就是那个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皇上一碗水端平,却总有人试图将这种平衡打破,这就是皇家,争斗无处不在阴谋无处不在的皇家。
长安内,风波又起。
皇后发丧之日,定在后日,届时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都要送行,宁王北落镜文与建安公主日日守在皇后灵柩之前,皇上却是因为北落霖竖的案子而不断在庆安宫与皇后宫中奔波。
前来送信的草原王子还留在长安,真相一日未明,皇上就一日不会让他离开,按着形成计算,北落潜之现在也应该到了草原着手查案,皇上提着的一颗心得到了一丝的安慰。
长安乱,安州却是安详。
安州离着长安较远,消息传到安州的时候也需得过了好几天,不过北落霖竖与皇后的死讯却是在皇上的昭告天下之下传得极快。
那个让北落潜之与都察院围杀过了几次的人,而今就藏在安州。
安州是他的家,更有他最好的朋友在此长眠,所以在他与北落潜之达成了某一约定某一交易之后,他留在了安州,留在了一品阁,自甘成为替凌茗瑾守墓的守墓人。
安州的雪,催得安州之外的一树梅花开得灿烂,安影去采了两枝,插在了凌茗瑾的坟头。
他知道凌茗瑾生死的秘密,但他不会与外人说起,他想,这,应该会成为烂在心里的秘密吧。
他不能居无定所的去寻她,因为他不能暴露自己戎歌的身份,她也不能暴露自己凌茗瑾的身份,两两不相识,如何去相认?与其漫无目的的去寻找,他还不如在一品阁守株待兔。
只要她活着,只要他活着,有生之年,他总是可以再见她一回的,因为一品阁,不单单是她的陵园,更是她曾经的一个家,只要守着这个家,她就一定会再回来。
一品阁的白玉雕像,让戎歌每每看了都会触景生情心觉悲凉,他知道了子絮成为了安乐侯之女的消息,除了感叹物是人非,他也无可奈何,他们那五人,有人早早的死了,有人活着生不如死,有人活着逃亡天涯,有人终究成就了一声的富贵。
长公主的人当日在都察院的手中救下了自己,将自己带到了安州休养,却不想消息走漏都察院的人在北落潜之的率领之下闻风而来。五百人对一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为了好好的活着,他答应了北落潜之的要求,加入了都察院。
其实北落潜之也知道,他不可能真真正正的成为都察院的人,毕竟都察院曾断了他一条右臂,所以北落潜之也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留在一品阁,替凌茗瑾守墓。
他对北落潜之隐藏了心底的秘密,在北落潜之问起他关于凌茗瑾的事情的时候,他说了很多,关于第一次见她,关于她如何在那宅子里生存,关于她如何出使任务,关于她如何的经商作业,唯独,他没有告诉他,她还活着。
好在,安州的日子并不难熬。
这年冬天,在外游历了半年的安家家主安风影,终于回到了安家,担起了安家的担子。
戎歌听了消息,赶去了安府,见到了阔别半年越发神采奕奕的安风影。
安风影的离开是对的,他与戎歌说,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地方,见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风景,此生已经无憾。
比起安风影的洒脱,戎歌自觉甘苦。
“这半年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不过你回来,安家也有着落了,以后你可还会离开?”
在那一片枝桠光秃覆雪的桃树林中,戎歌与安风影煮酒谈话,道着这半年来的长短。
“不会了,安家不能败在我的手上,这半年,好在有她。”
安风影举杯一口饮尽,在外游历半年的安风影,全无了之前的书生之气,饮酒谈话之间,莫不显现一种豪迈洒脱之气,他到像是个侠客。
“她?”戎歌呵呵一笑道:“若不是有安管家,安家这一家老小,也是难以生存。”
安风影侧眼打量了一眼戎歌,见他目光清澈,心中煞是疑惑,安管家告诉他,凌茗瑾在两个多月之前来过,带着面具,男扮女装,留下了一张与自己签下的合约,让安家成为了桃花街那些店铺的主人。
可安管家也说,他亲眼看着凌茗瑾的棺木抬进了一品阁,二皇子北落潜之、柳流风、萧明轩护送。
这其中,定然有蹊跷,可凌茗瑾既然带着面具乔装,那自然是不能说的隐秘事,安家受了她这样的恩情,安风影自然不会与旁人说起此事,只是戎歌与凌茗瑾关系甚密,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若这是凌茗瑾有意不让戎歌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做这个不安好心的人,当下安风影举杯饮了一口。
“你怎的做起了她的守墓人,一品阁有都察院的人在,谁敢去打一品阁的心思,你不若到桃花街去开间铺子做些生意,也总比现在这样消沉着好。”安风影看着戎歌那空荡荡的右臂莫不担心。
“多谢安兄,当时出了那件事的时候我没能在她旁边,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虽说她死了,但她活在我的心里,我戎歌这一生,也就只剩一个朋友了。”
戎歌仰头痛饮一杯,说着心头事黯然伤神。
“也是。”安风影握着手中酒杯苦笑,他游历半年,明白了许多道理,凡事随性随心最洒脱,戎歌不像自己有着安家这样的担子,他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有了桃花劫的那些铺子营生,安家想来也会蒸蒸日上,她总算没辜负半年前安兄的重托。”
“当然,若不是有她,我这一去半年也不安心。”安风影垂眸。
猎猎西风正紧,枝头覆雪纷飞,回到了安家的安风影焕然新生,回到了一品阁的戎歌也改头换面,半年的时间,物是人非,所有的事情,都无法预测。
看着天边飘落的雪花,双手捂在衣袖中的萧峰长叹了一声,他到了玉门也有一个多月,现在朝中有很多主战派的声音在囔囔着,若是这一战开打,也是棘手得劲,他有着傲世的武艺,但不是每一个士兵都有着他这样的武艺,兴兵打仗不是一个人逞英雄,若是现在与草原开战,大庆也会损失惨重。
所以他对那个传言中刺杀了北落霖竖的黑衣人也是深恶痛绝,若不是因为他造就了这一场祸事,大庆现在又岂会陷入哄乱?
萧明轩无趣的拖着腮坐在萧峰身后的桌子旁看着屋外纷飞的雪,心中也是惆怅不已,每日呆在军机府着实烦闷。
今日草原传来了消息,是两张画像,画像里的是两个大庆人,是跟随商队出城的客商,北落潜之命令临摹一些派发到各州郡让百姓辨认。
萧峰不敢怠慢,当即就拿着这些画像去找了几名画师临摹,之后就派人快马加鞭的往各州郡送去了。
这两张画像,用了半月的时间,送到了长安。
凌茗瑾虽然想到了他们会画像寻人,但却没想到一个人会认得自己。
确切的说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当初在晋城,她一言提点安乐侯夫妇找到了子絮这才不过几个月?安乐侯夫妇怎会忘了这么一个对他们寻女至关重要的人物?子絮岂会忘了这个在无间庙日日相见却只在最后一日说过几句话的人物。
若是凌茗瑾知道,也会后悔,自己在无间庙之时一直带着面具,偏偏那日人皮面具刚刚做好自己戴了上去一时未留心就未带着面具,却不想,这正成了一条寻找到她踪迹的线索。
在画像传到他们手上的时候,他们震惊了。
虽说安乐侯夫妇与子絮都有偏袒之心,但此事事关皇子不能马虎,于是在经过了几日的思想斗争之后,安乐侯还是没顾及子絮的劝说乘着安敬暄为他专门找人订做的椅子乘着轿子入了宫。
皇上正是焦急,草原与长安相距甚远消息传递很慢,已经一月了他还未听到草原那边有消息传来。
安乐侯的进宫,无疑是混沌之中的一道曙光,
安乐侯认识凌茗瑾的那张脸,只要去无间寺庙去找,一定可找到她的名字。
只要这对上了,接下来的就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