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公主,老奴当不起,当不起。”安公公赶忙出手扶住。
公主白咬着已经恢复红润的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今往后,她就是北落白。
从今往后,她是皇上唯一的公主。
从今往后,她有一个公主该有的尊严。
但她还是没有底气,当初皇上一狠心就是近二十年,现在皇上回心转意,会不会有一日再转意?
若是如此,她的生活,就太可悲。
“安公公,我想见一个人。”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安公公,生怕他会拒绝。
“公主要见谁?老奴帮公主传话就是。”
公主白双眸闪过惊喜,可随即这惊喜又慢慢消失殆尽。“哦,是了,他已经去了沙镇………………”
坐在皇后寝宫里的四皇子,听到了这一切。
只是他没有动身。
他本一直以为这个公主白会是皇家里的一个异类,不被人注目的异类,却不想,今日她还有这一天。
看着床榻之上双目安详闭着的皇后,他突然的就气馁了,与皇后相比,自己还是太笨了。皇后,就是早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将赌注下在了公主白的身上。
皇后宫里的宫人,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一批人。
但宫里是藏不住事的地方,这个消息,很快的传遍了后宫。
公主白,终于成了公主。
这一消息,让许多人都唏嘘不已。
可人家毕竟生来就是公主,若不是皇上心有怒火萱妃做错了事情的话,北落白应该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近二十年了,小白到北落白这一个华丽的转身,让后宫众人都明白,大庆皇家里这一位最异类的公主,终于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了。
这一道改变了公主白命运的圣旨,让许多人都陷入了沉默,公主虽与皇子一般都是皇上的子女,但在牵连着社稷江山朝政的皇家,公主的身份是远远不如皇子的,但是,大庆已经有了一个异类。
长公主威名赫赫,让众人都认识到何为巾帼不让须眉。
圣旨,很快在长安里传开。
大雪飘飞了半月死寂沉沉的长安,因着这道圣旨再次沸腾了起来。
有人说,看着吧,这只是一个开始。
但也有人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公主白非长公主,皇上记恨了她与她的母妃近二十载,而今不过是被她的孝心打动有了恻隐怜悯之心,也许在这种感觉过了之后,皇上就会重拾对她的怨恶。
但不管如何,公主白,这个名字,近二十载了,终于再次被人提起,终于再次被人说道了起来。
世人只知,萱妃触怒皇上被赐死,方生下来的小公主也被剥夺了姓氏近二十年,但细细一想,却无人知道当年得宠一时的萱妃是因何而触怒了皇上,人总会对秘密好奇,百姓现在,就对二十年前的这个秘密很是好奇。
各种流言蜚语都在猜测着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这些流言蜚语流传到白公子的耳中,成了他心头的一根毒刺。
他有自己的坚持,皇上对他的好是出于怜悯,恢复公主白的姓氏加封其建安公主也是出于怜悯,可他,并不想看到后者的这种怜悯。
他不会忘了,是谁,让他日日受着百日白头的摧残煎熬。
是如今的建安公主北落白之生母萱妃。
他怎能忘?每每想起,便就是杜家那上百条性命的怨恨。
“皇上,你这一碗水,端得也太平了一些。”
书房中,白公子看着火炭熊熊燃着的火炉子,狠狠的咬着牙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受苦了二十年,公主白也受苦了二十年,如今,皇上以为还可以无事一般的恢复这一切?
不会,只要杜家的血未洗清,就不会有这一天。
建安公主?北落白?
“哼…………”
一声冷哼,响彻了书房。
正要敲响书房屋门的柳芊芊听得这一声冷哼,缩回了伸出了一半的手。
她本是来邀白公子进宫的,皇上册封建安公主是大喜事,也是要庆贺庆贺的。
她不知白公子的心忧,与白公子成婚之后,她发觉自己真的是很不懂这个男人,名义上是属于她的男人。
凝眸,抿唇,细细想了想,她转了身。
可方迈出一步,身后的屋门,吱呀一声的被人从内打开了。
“是你。”
很多年以后的柳芊芊都没忘了白公子这一刻的眼光,吃人的眼光,杀人的眼光,可怕可怖。
“皇上册封建安公主,我已经备好了贺礼,放在了你的居室。”
饶是柳芊芊这等性情冷魄镇定的人,也被白公子这道眼光看得不由退后了一步。
“知道了,你去好好准备一下,等下我们就动身。”
白公子是杜亲王,算得是公主白的兄长,柳芊芊算得是公主白的大嫂,此番是公主白的大喜之日,他们自然要进宫庆贺的,再说,白公子也看遥遥这个仇人的女儿,到底在宫里生活得如何了?
他绝不会,绝不会让皇上再能给予她半点的好处。
柳芊芊转身,摇了摇有些发懵的头,迈出了步子,方才白公子的眼光,让她依旧惊魂未定。
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光?
一袭水蓝色长裙极地,外披一件青色蜀锦广袖外套。鹅蛋脸上画着淡雅的梅花妆,耳朵上带着一对白玉耳坠,颈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这珍珠项链虽然款式普通,但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更衬托出皮肤的白皙,和锁骨的傲人。头上挽着流云髻斜插一支银月簪。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让整个人都变得妩媚。
柳芊芊很少这么打扮,但在成为了杜松的王妃之后,每每进宫,她就必须得被侍女折腾半个时辰之久,侍女说,宫里的娘娘都是这么装扮的,王妃国色天香,岂能输了别人?
杜松说,进宫盛装打扮,那是对皇上的敬重。
柳芊芊是大庆第二美人,盛装打扮之下更显魅力,等到侍女替她梳妆完毕,已经是午后。
她有午后小憩的习惯,虽说没了暖暖的太阳,但在冬日她依旧还有这种习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发瞌睡而失了礼数,柳芊芊特地拿着药圣与她特制的一瓶药酒在鼻下轻嗅了两下。
这是她与杜松成婚后第二次进宫。
杜松是亲王,按着规矩,可以乘轿入宫,这轿子与单人乘坐的轿子略大了些,可容纳两人,轿内还放着火炉。
在柳芊芊专版的这段时间里,杜松也梳洗装扮穿上了王服。
宫内外已经停了不少的轿子,皇上册封建安公主,不管这是不是皇上一时兴起,终究是一件让皇上心喜的事情,长安权贵,岂会放过这么一个好讨皇上欢喜的机会?
但也有一点,建安公主住在皇后的寝宫,皇后现而今正感染了寒风,去皇后的寝宫肯定是不行的,这些权贵都是携带着府中女眷前来,为的就是等下方便让女眷去见皇后与建安公主讨个喜。
在皇上身侧那名吴公公的带领之下,众人都被引到了庆安宫,皇上知晓大家的意思,为了不打扰皇后静养,他将建安公主叫到了庆安宫。
庆安共内满满挤着长安权贵,皇上懒懒握在软榻之上,最让人期待的建安公主却迟迟没有露面。
这是公主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见群臣与长安权贵,自然是不能含糊要好好装扮一番。
她踏着风雪缓缓出现在了群臣与权贵的视线中。
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每羽翟凤毛上的是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碎珠流苏如星光闪烁,光艳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金黄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如花鲜艳,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身后一件银色披风边缘纂着细细绒毛上还夹着几片晶莹的雪花。
公主白出场给长安权贵群臣的第一印象,很好。
虽肤色暗黄脸颊消瘦,但黑亮的双眼却是熠熠生辉。
人靠衣装,公主白穿上了这么一身衣裳,果真贵气逼人恍如两人。
不单单是这些权贵看直了眼,就是皇上,也不觉呆了一瞬。
很像,非常像,若是这肤色再白皙一点,那真是一模一样了。
皇上这么认为,杜松也是这么认为。
他为见过萱妃,但他见过萱妃的画像,在无数次的梦里在无数次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萱妃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公主白继承了她母妃的美丽,以往这种美丽被皇上的怨恶所掩盖,而今,这种美丽,熠熠生辉,让人不可直视。
她缓缓迈步,因畏惧这些人炽热的眼光而目光闪躲微微缩着脖子。
皇上很是友爱的与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到他的身侧。
“参见建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声高呼,刺向了杜松的心头。
柳芊芊看着他比之以往更是惨白的脸颊,不由担心的询问了两句。
白公子与她摇头浅笑。
“平身吧。”皇上与跪倒在殿中的众人抬了抬手然后转头与公主白说道:“他们都是来与你道贺的,父皇打算明日,给你举办一场盛宴。”
公主白依旧不敢直视皇上的双眼,纵然此时皇上的手亲昵的搭在她的肩头。
“谢……父皇。”本来她是想称皇上,但想想也是不合礼仪的。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手足无措,她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寻了许久也未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她没有朋友,宫里的一切都让她陌生,她更不配有亲人,唯一的哥哥,去了边关。
人群中,那个半低着头的男子,让她注目。
准确的来说,是这个男子身侧的那个美丽不可直视的女子让她然不住注目细看。
她这一生,见过大庆最美的女子,不过长公主对她并不好,纵然她再漂亮也不能让她产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