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过后,她就睡了,一夜倒也睡得香甜,一直睡到辰时,无间寺的钟声响起,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起身梳洗过后,她找到了安影,安影在打坐,方推开房门一看是有着那么几分老僧入定的模样,但一走进,却有觉得有几分可笑,一个杀手,未放下屠刀,却在寺庙里打坐,也不知那老僧当初为何要收他为徒。
僧人的斋饭是在大殿旁的偏殿里吃的,他们是捐了香油钱的香客,会有沙弥送来房中。
早餐吃的是一个白面馒头与一个素包子。
香客留宿无间寺,大多与寺中僧人一般到大殿去拜佛念经,凌茗瑾随着安影一同去了,念了半日,口干舌燥,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已经是饿得不成了样子。
午饭吃的,是一大碗大白饭,配菜是青菜与苦瓜。
午饭之后,便就是午休,凌茗瑾被钟声吵得无法入眠,最后只得呆坐了一个时辰。
等到安影推门而出的时候,下午也已经过去了一半。之后的两人便就下山,到晋城中四处逛逛,一直到夜间才回来。
这就是凌茗瑾与安影在晋城的生活。
虽说日复一日,但比之在临城而言凌茗瑾已经心满意足,没有都察院的人追杀,没有那么一堆烦人的事情,她到宁愿做现在这么一个无所事事心无大志的逍遥闲散客。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
一转眼,就是半月。
半月的时间,他们将晋城游玩了个遍之后也就懒得下山了,每日都只是在寺中度过。
此此时的天,已经冒着寒气了。
山上温顺的风,也一日一日的暴躁了起来。
凌茗瑾已经穿起了在临城备下的裘衣,寺中的松树依旧翠绿,满眼看着就如在春日一般。
凌茗瑾在等,等老僧的人皮面具,等安乐侯再临晋城。
子絮也在寺庙之中,有时甚至会与她打上照面,不过凌茗瑾穿着有些厚重的裘衣带着面具,子絮也认不出她的模样,不敢与之交谈的凌茗瑾并不知道她的现状,只是知道她住在这寺庙的西厢房中,独自一人。
半月之后,就该有所转变了。
凌茗瑾很有耐心的在等着,等着她为子絮改变命运。
山中似春日,山下却已经近了冬。
江南倒还好,但在北方,那风已经是刀子了,这样的天,这样闲散无事的日子里,凌茗瑾难免想起了玉门城的岁月,那时的风,就是刀子。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那两封信,她想,也是应该送到了。
从晋城到长安,路程需要十天,半月,她那封快信应该已经到了。
她不知,信确确实实是到了。
不过却只到了一封。
她将消息写在了两封信中,交给了两个小孩去送,一封送达,一封,则是被人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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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杜府,已经回归长安的白公子愁眉不展的坐在院子里。
青州的事情他已经安排好了,长公主也赞了他两句办事有力,临城萧家也恢复了平静,皇上对他的器重并未有所减淡。
他忧心的是什么?
是婚事。
这本该不是他忧心的事情,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忧心。
他去青州本只是安排了半月的时间,后来长公主让他呆了十日,接近一月的时间,他并未想到,长公主是要做什么。
是安排他的婚事。
他从未想到,长公主会对自己的婚事上心,而且柳芊芊,不该是她为北落潜之选中的女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早有预谋的将柳芊芊安排在了自己的身侧,让她学着内库之事,跟着自己去了青州,原来,不过是为了支开自己两人,好让她安排两人的婚事。
也是,自己这个身份,自己如今的地位,长公主到底算得是自己的姑姑,操心筹划一下也是应当,可是,为何是要在现在?虽说现在长公主为他的婚事操心名正言顺,但以前也行,为何是现在。
不过是担心自己有非分之想罢了,长公主的意思,他已经想到了,以他现在的地位以他的真实身份,再上一步,又该是如何?站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这样的顶端,最是容易陷入疯狂生出非分之想,而长公主,就是要一巴掌打醒他打碎他的非分之想让他明白,什么是适可而止。
他倒是无妨,只是,可惜了柳芊芊。
这样一个钟林毓秀的女子。
他是前日回到长安的,当晚,长公主就与他说了这些。
虽看似是与他商量,不过他更明白这是提点,提点他好自为之注意自己的身份。
长公主说,明日她就请旨皇上下旨赐婚。
柳芊芊对此,全然不知。
最让他无力的,是他不知该如何让长公主放弃这个念头,他现在的身份所面对的局势,需要这么一场婚姻。
但可以不是柳芊芊。
以前不认识柳芊芊,他或许可以无愧,毕竟柳家也会因此得到许多的好处。但现在他对柳芊芊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很明白,柳芊芊的心,只属于萧明轩。
朋友妻不可欺,虽说萧明轩对柳芊芊无意,但他终究还是迈不过心里的这一关。
“白公子,柳姑娘来了。”管家拱手立在一旁。虽说杜松现在有亲王的身份,但杜松还是要求府上的人称呼他为白公子。
这个名字,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他迈不过心里的这一关,又不能去反驳长公主的安排,就只能,让柳芊芊一个弱女子去承受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他知道柳芊芊并不是那种无脑的大家闺秀,面对长公主的强势,只要他稍加指引,她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柳芊芊来了,在青州与那些热情的姑娘呆了一月,柳芊芊身上的冷漠感觉淡了几分,以前的她,如同寒潭寒冰,而现在的她,就像是空谷里的幽兰,用着别样高傲的姿态淡淡远观着俗世红尘。
“深夜叫我来,可是内库有什么事?”
柳芊芊也不客套,一转身就坐在了白公子身旁的椅子上。
“不是,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白公子与管家吩咐道。
管家拱手,招手带着院子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柳芊芊虽有疑惑,但目光里却是平静如水。
“长公主打算明日让皇上下旨赐婚。”
白公子手摩挲着薄胎牡丹白瓷茶盏镶金的边缘,脸上阴沉而严肃。
“赐婚?”柳芊芊心中一悸,皱起了眉头。
“赐婚,我们俩。”白公子说得很直白。
柳芊芊听得很意外,不是自己与北落潜之?为何?
“这是长公主的意思,今日我把这些告诉你,自然是问你的意思。”
“明日吗?”柳芊芊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没人可以猜到此时她心跳如乱撞的小鹿轰乱的鼓点。
“不出意外,是明日。”白公子家中了不出意外四字的音。
“若是我不答应,会是如何?”柳芊芊冷冷抬起了眼,对视着白公子,全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愧。
“柳家与萧家再不会联姻,你不答应又能如何?”白公子目光似寒冰。
“你可喜欢我?”
你可喜欢我,如墨的黑夜,柳芊芊坐在白公子的身旁,说了这么一句在旁人看来不知羞愧的话。
男俊俏女绝色,本该是如梦良宵良辰美景,偏生,两人都是一脸的严肃冰冷,全无半点男女之间的情调。
“我只喜欢你的聪明。”白公子苍白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么,你找来了我,是想我出手绝了长公主的念头?”柳芊芊当然能想到,白公子不喜欢她,但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是在长公主府与长公主据理力争而是在这与自己密谈,这就已经能证明白公子对此事的态度,与他而言,这只是一桩政治婚姻,与谁成婚成婚不成婚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此事,不是他的困扰,却会成为柳芊芊一生的困扰,所以,他找来了她,与她谈起了这些。
“聪明。”白公子报之一笑。
“你以为我会出手用尽办法手段绝了长公主的念头?”柳芊芊嘴角扯出了一丝冷笑。
“难道你不会吗?”白公子可是知道柳芊芊对萧明轩是如何爱慕的。
“柳家不会再与萧家联姻,我嫁不成了萧明轩,迟早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北落潜之或者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嫁给你不是更好的选择?”
当心已死,当爱已灭,婚姻与爱情,再没了半点关系,她的幸福早已葬送,嫁谁不是一样?比之北落潜之,白公子至少顺眼许多。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般想的。”白公子听之一愣,久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这么想,又能如何?我已经让柳家蒙羞,难道,还要让父母为难?”柳芊芊冷笑着扬起了头。
白公子未想到,柳芊芊居然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现在萧明轩忘情,本该是她最好的机会,柳家与萧家虽因着两人的婚事有了间隙,但若是两人再撮合也未尝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可柳芊芊,却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既然你是这般想的,那我也不多说了,我是明轩的好友,你嫁给我,我会善待你,至少,比你嫁给旁的人会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