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有云翎山庄的马厩,几人在里挑选了马匹就向着城门去了。
临城的百姓都认得八长老十长老。
他们从闹市打马而过,自然引来不少人的议论,萧家刚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人这是去干嘛?有一部分的百姓也认得柳流风,当下就有人猜测这是去旦城柳家赔罪去的。
凌茗瑾住在僻静小院,所以的消息全依仗着安影那一张嘴。
关于这一件事,还是在中午之时安影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她才得知。
萧家与柳家是什么交情,她比谁都要清楚,但柳家也不就只有柳清风柳流风,那样一个昌盛望族枝叶繁茂也是极难治理的,柳家蒙羞,柳清风或许不怪罪,但柳家那一众人却不会消停,若说去赔罪,也是说得过去的。
关于萧明轩的伤势,依旧无人得知。
不过云翎山庄却放出了一个消息。
收购须臾草,万金一株。
须臾草,凌茗瑾顺口念了好几遍,依旧还是疑惑不解,最后还是她让安影去找了一本本草纲目才知道了这须臾草是何模样有何药效。
须臾,须臾不可离,这是忘情草。
这对凌茗瑾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证明药圣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有些残忍,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却是是最治本的办法。
“须臾草药去哪里采?”她问安影。
安影遥指南面道:“南山之巅。”
南山,天阑山庄的南山,终年云雾缭绕有禁军把守的南山?
她再看了一遍书,书上说须臾草生长,只有七日。
七日的时间,必须将采到的须臾草送回临城配药,时间确实紧迫。
“只有南山之巅?”
“还有天勒。”安影摇了摇头。
天勒,位处大庆以南,乃是大庆的一大附庸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与临城隔着千山万水,相比之下,南山,近了百倍。
“难怪云翎山庄出了万金一株。”悻悻落座,凌茗瑾双手铰着衣带沉思了起来。
“萧家要采须臾草并不难,你无须担忧,我已经禀告了长公主,等萧明轩痴傻之症痊愈,我们就离开临城。”
安影抖了抖菜篮子里的泥土,蹲下了身择起了菜来。
安影确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指的不是他沉默寡言,而是他从打扫到做饭等等都可做到极致完美,凌茗瑾从未想过拿剑杀人的手居然可以炒出这么一手的好菜,每每看着安影温柔的择着菜,她就不由得一阵恍惚觉得云里雾里好不真切。
“离开临城,我们去哪?”想着无头绪,凌茗瑾也蹲下身拿起了几根空心菜。
“你要去哪?”对此,长公主未有过吩咐,安影也是随意。
“与临城毗邻的,都有些什么地方?”
“晋城、丰城。”
凌茗瑾思忖一瞬,道了一句晋城。
并非其他,只是因为白公子曾与她说的一番话。
“晋城前些日子出了大案子,没以往热闹了。”安影起身拿起扫帚,将一地的黄菜叶扫到了角落。
“我们这副模样,也没人能认出来。”凌茗瑾一耸肩,提着菜篮子放到了桌上。
“好吧,那我们就去晋城。”
放下手中扫帚,安影反身拿起了桌上菜篮子出了屋子。
已经是十月末了,临城的清晨也时常是大雾弥漫,再过些时日,也就该变天了。
凌茗瑾呆呆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高山,心里回想着往事,嘴角始终挂着苦涩的笑容。
须臾草,吃过了,就要忘情了吗?
他会忘了自己?忘了那半年的时光?
她有些失落,欢喜沉淀之余的失落,就这么忘了,或许对他人而言是好事,但萧明轩,何其可悲。
也许,他忘了这半年的时光,忘了曾有一个心爱的人,他会在父母的安排之下迎娶李小姐柳小姐或者别家的小姐,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真是一个没存在感的过客甲乙丙丁啊!!!!
凌茗瑾长叹一声,潸然低落。
也好,他忘了自己,安心娶妻,孝敬父母,做回那个听话的萧明轩,成为萧家家主,成为护国侯,成为临城百姓心目中的萧某人,年少之时的那一场疯狂,在他的生命里不留一丝痕迹。
这样,该是得不到结局之下最好的结局了。
可她笑得很苦,有些事情,就是这般让人无奈,明明知道这是好事,但却自己却始终放不开,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并不奢望期望与萧明轩有什么结果,但她想,这样的结局,实在太过凄凉了。
明明刻骨铭心,到最后,却是形同陌路。
开始不相识,最后不相认。
………………………………
狂风卷落叶,满地枯黄。
杜府的院子里,满是枯黄。
白公子杜松,杜亲王,内库的管事,皇上身边的红人,长安的名人,风光八面风头无两,他才是这半年来最大的胜利者。
是也,不是。
他一步步走进胜利,到最后,却抵不过一死。
他就像这满地的枯黄,只能活得过两个季度,然后就化作春泥,消失人间。
他的锋芒,也不过只能在闪耀四年,四年之后,他与这满地的枯黄,又有何不同?
药圣带着他的交代去了临城萧家,本来,其实还是有着别的法子的,但他却让药圣用了这个忘情的法子。
一来,拉拢萧家,药圣在萧家无望之时救治萧明轩有恩,萧家是江湖世家,定然铭记在心日后报答。
二来,忘情这个办法,对萧明轩残忍,但却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幸福,他想,萧家二老,更希望看到半年前的萧明轩。
三来,为着一个疑惑。
凌茗瑾的死,现回首看来,还是有着一些疑点的。
长公主虽敢作敢当,但她完全可以推脱罪名的,为何?
这是疑点一。
疑点二,长公主要凌茗瑾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等到凌茗瑾回府?若是为了掩人耳目,长公主就不该承认。
可他不能去问。
长公主对此事再未提起,凌茗瑾,似乎也是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但他,不能不管。
凌茗瑾与他,曾有那么一个赌约,而这个赌约,至今还没有输赢。
掏出怀中那枚铜钱,温热。
临城萧家的事情,已经传到的长安。
若说有人会为了萧家感伤,除了白公子,那就只剩了柳芊芊。
这段时日在内库与白公子学习,柳芊芊对内库入账入库等等程序都已经烂熟于心,住在长公主府的她过得很充实,每日让自己埋头在那一堆的账册中,每日让自己去急着那些数字,但她的粉饰太平,又能持续多久?
萧家被封护国侯,这道圣旨,她亲眼看着快马加鞭的送去临城。
长公主说,她与皇上有一场赌博,她赢了。
她问,赌注呢?
长公主笑而不答,只是让她好好学着内库的东西。
须臾草。
望着头顶明月,柳芊芊喃喃自语苦涩一笑。
莫非,真的要如此?
她也是那个心怀执念的人,她明白要忘记心爱之人的痛苦,她也曾想让自己忘了萧明轩,可最后,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但萧明轩的情况与她不同,不忘情,这一辈子就要生活在悲痛之中,凌茗瑾不可能死而复生,不忘,又能如何?
她或许还有这一丝期盼,但萧明轩,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找了内库,没有须臾草,须臾草只生长七日,稍纵即逝。
在外奔波这么久,在长安呆了这么久,她倒是有些想家了,这些日子她会写信回旦城,除了告诉父母她生活得很好之外,还会告诉他们有了意中人。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父母心中好受一些。
青州,离着长安很近。
她想为着萧明轩,走最后的这一遭。
刚好,长公主下了令,让自己随着杜松去青州一趟。
明日,她将会与白公子一同去青州,在那里他们要呆上半月。
她想,这是长公主的有意安排,没有谁是真的冷血无情的,长公主也是有愧疚的,毕竟,是她杀了凌茗瑾。
可她未想过,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毒药。
大清早,她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内库的马车,与着白公子一道出了城。
长公主并没有来送,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一丁点的异样。
皇宫今日一拍喜气洋洋,萧家俯首称臣,大庆再添了一支力量,从此江湖草莽更是好管辖,萧峰这个江湖第一人,也终究是低下了头。
皇上很高兴,当着群臣的面,就将自己最心爱的飞羽军赐给了北落潜之。
北落潜之还远在临城,但赏赐已经下来,这一切,都让三皇子四皇子红了眼。
三皇子无处可诉苦,四皇子却可以。
他入了宫,在皇后面前嗷嗷叫苦了很久,皇后无奈,只得答应了他在皇上身边助他一把。
长公主突然的忙碌了起来,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杜亲王的离开。
于是很多人都在说,看呐,杜亲王是这么重要,重要得长公主依旧离不开他了。
偏生一向容不得污言秽语的长公主对此流言保持了沉默,沉默得让所有人信以为真。
白公子与柳芊芊去青州,是为着内库的一笔账。
这笔帐是由北落修也就是大皇子负责的,但在柳芊芊的盘查中查出了这笔帐出了错。他们到青州,就是来核对的。
白公子已经不再是半年前的杜松,半年前的杜松傲气,但在沈得鹏看来并未傲气的资本,但现在的他不同了,此番回青州,可算得是衣锦还乡。
杜亲王,单说这个名头,就好大的气派。
更莫说他是内库管事,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沈得蓬率领着青州一干富商来见,卑躬屈膝之状,让白公子不由感叹白驹过隙世事无常。
白公子是杜家子,是长安忆的老板,此番回青州,按着他的身份是可住在天阑的,但他却去往了长安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