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么不断的说下去,让他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他,让他知道凌茗瑾的心愿,他才会醒过来。
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萧明轩生不如死。
但为了萧家为了父母,他不能这么下去。
柳流风心知让萧明轩再次醒来面对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会很残忍,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萧明轩是萧峰的儿子,是云翎山庄的少庄主。
“醒过来,就算没有她,你也要醒过来,她或许是你的全部,但你却是你父母的全部。”
空荡的房间,柳流风哽咽的声音清晰回荡着,没人会给他回应。
“醒过来,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就像她,勇敢的面对都察院的围捕,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你要代她,一一完成,我们一起去完成。”
手,紧握着手,一只有力,一只无力。
柳流风偏头看着身侧的萧明轩,泪流成线。
“别忘了,你还欠着芊芊很多。”
萧明轩双目依旧紧闭。
“你说她最恨这世道的不公,最大的心愿就是劫富济贫,这些,我们都可以替她做到,有人想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我们偏偏要让她的名字响彻大庆,醒过来,醒过来,我们一去面对困难,醒过来。”
……………………………………
醒过来,醒过来,昏迷中的萧明轩的脑子里,一直都盘恒这这么一句话。
他听到了萧夫人的痛哭哀嚎,听到了柳流风的喃喃细语,但却,没有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他的世界,暗淡无光,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这是一个无法挣脱的梦魇。
梦魇里,他躺在寒水的竹筏之上,无人撑船,随波逐流,四周的水草妖异扭动爬上了竹筏,缓缓的爬上了他的手臂缠绕。
水草拖着他,慢慢的。一点点的,潜入水中。
他的双眼,一潭死水。
他不想动,什么也不想做,他只想就这么静静的躺着,去缅怀一个已经远去的人。
他与她初遇,便就是在这寒水之上。
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但却,不会再来一次。
在他见到了她认识了她之后,他就从未想过,若是没有了她,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离开她,可是,如今是她离开了,离开得这么彻底他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追寻,他突然的就慌了乱了,他第一次想,自己该如何生活下去,想了半月,他找不到办法,萧峰那一掌,让他觉得无比的轻松,就这么睡下去,也许,就是他活下去的办法。
不能为她得一个公道,他无颜去黄泉见她,他同样不想去面对这个没有她的世界,所以,就这么自私的昏迷着,是他最大的愿望。
那一声声的痛苦哀嚎,掀起了寒水的滔天波浪,波浪一排排的打在他的身上,浸透了衣衫,打湿了脸颊,冰凉的河水滔天的波浪并不能让他恐惧,他只是安静的望着漆黑的天,任着水草缠绕。
那一声声喃喃细语,让这静谧的寒水之上刮起了一股股的寒风。
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让湿透的衣衫更是冰凉刺骨,寒风吹拂着脸颊,让湿漉的脸颊更是冰冷,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可有动,但是他不想动。
他想,就这么一直的躺下去,就再自私一回。
可那寒风,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凶猛。
寒风吹动了河面,卷起了波浪直接的浇在了他的身上。
冰凉而黑暗的世界,没有温度。
竹筏之上,他闭上了双眼,只想享受着自己心中的静谧。
任他风吹雨打,任他河水滔天,他只想,这么睡下去。
可终于,终于,一柄长剑,从黑暗之中穿梭而来,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他的梦,而这些狂风波浪利剑,都是想要阻拦他睡下去的人。
长剑穿透胸膛,刺穿竹筏,将他钉在了竹筏之上。
他没有恐惧,就算感觉到了河水浸染伤口就算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他都没有恐惧,他继续闭着眼,去寻找自己心中的静谧。
又一柄利剑,破空而来,刺在了他的腹部。
他可有觉得到痛,但这足以让常人撕心裂肺的痛,却不能让他睁开双眼,甚至是皱一皱眉。
他想,就这么安静的睡着,很好。
可这,并不是全部。
无数的兵刃,冲着这一支竹筏刺来。
他成了一只刺猬,一只被钉死在竹筏上的刺猬。
竹筏,缓缓下沉。
他,没入水中。可又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力,撑着竹筏缓缓升上了河面。
他诧异惊愕的睁开眼,看到了无数张脸。
有他,有她,有它。
有她,他皱了皱眉。
不该有她,不该有她。
猛然睁开缠绕手臂的水草,他拔出了腹部的利剑,恨恨的丢向了空中那张脸。
利剑,准确无误的刺中了那张让无数男人疯狂的脸,大庆第一美人,烟消云散。
………………………………
是夜,一道闪电,划破了临城的夜空。
随即,一声响雷,便就炸响在了临城的上空。
一场秋雨,倾盆而下。
客栈内,凌茗瑾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行人匆匆面有忧色。
其实她的离开,她并不觉得快乐。
风吹斜了雨线,打在了窗户上的一盆兰花之上。
兰花弱不禁风,被雨一打,更是花瓣紧贴,没了生气。
凌茗瑾亦被风吹雨打着,这场雨,让她觉得畅快。
虽无法洗净这个世界的龌龊肮脏,但这场雨,却能洗净她心中的感伤。
她就在雨中,渐渐的舒展了眉头,渐渐露出了笑容。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安影抖了抖被雨淋湿的袍子跺了跺马靴之上的黄泥踏了进来。
一进屋,他便就看到了窗旁的凌茗瑾。
微微皱眉,他淡淡说道:“关窗吧,若是再发烧就不好了。”
凌茗瑾似乎是没有听到,她没有理睬。
“打听到消息了。”见她不理睬,安影也懒得再说第二遍,在木桌底下拉出了一个凳子,他坐了下来。
窗台,凌茗瑾扭过了头,也不说话。
安影努着嘴点了点头,缓缓吐了一口气说道:“萧明轩是被萧峰打晕了。”
这一句话,包含着很多的信息,在临城百姓看来,是萧明轩的忤逆不孝,在对萧明轩那个位置有图谋不轨之心的人看来,是萧明轩的无用是萧峰的恼怒是他们即将到来的胜利,在凌茗瑾看来,是悲哀。
萧明轩不愿回到临城执意留在安州为她守墓,所以萧峰才会恼怒设法将其打晕带回临城,这是萧明轩的悲哀,是萧峰的悲哀,也是自己的悲哀。
“那,他为什么还没醒,萧峰不是那等下手不知轻重的莽夫。”倚着窗,她皱着眉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安影摇了摇头,他在茶楼里呆了一下午,才总算打听到了萧明轩昏迷的真相,不能近到云翎山庄山下的他要打听更多,也确实为难。
凌茗瑾没有失落,皱着的眉头依旧皱着。
这风,突然的就吹得她烦乱了起来。
几思无绪,她退后两步,关上了窗,关上了远处的那座高山。
从她知晓萧明轩对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逃避,她也曾天真烂漫的想过去谋求自己的幸福,但后来才在现实中发现萧明轩不可能会是自己的幸福,确确实实自己对萧明轩,从始至终,都只有友情。
虽浓厚,虽亲密,但与爱无关。
但萧明轩为她所做的付出,她不是瞎子,她看得真真切切。
事到如今,覆水难收,她不再是凌茗瑾,不可能再重回他身边,那他,要面临着什么。
一瞬间,她似乎隐隐想到了萧明轩昏迷不醒的原因,不过随即,她有讪笑了一声,这个想法,太过不现实。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得看着他,助他渡过这一难关。
“听说有不少人都赶到临城了。”安影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觉得太凉放到了桌上。
“谁?”
“萧家的那几人敢趁机发动萧家十长老推翻原来的决策,定然不止这么一点的本事,云翎山庄是什么地方,若是自己下注下得准在这个紧要的时候给予自己看准的人一点恩惠帮助,日后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大助力,所以此事,不单单是萧家的家事。”
也就是说,多方的势力,都会涌入临城,从而左右这次重新选定下一任云翎山庄庄主萧家家主的最后结果。
“萧峰是江湖第一人,应该会有很多人来助萧明轩。”凌茗瑾声音低沉,面有忧色。
“此事虽对很多人来说是结好处的机会,但对萧家人来说却是家事,此事,最终的绝对权,还是在那十位长老。”
“若是那几人用卑鄙或者要挟的方式左右了长老的决策,但萧明轩岂不是很危险?”凌茗瑾明白,现在局势演变到了现在的这一步,就是因为那几人已经说服左右了那些长老,萧明轩不能不当少庄主,凌茗瑾咬了咬牙,心中打起了算盘。
“此番来的人很多,你切莫自讨苦吃,那些长老,也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萧峰当初能让萧明轩当上下一任云翎山庄庄主,现在也一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