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雾气渐渐散去阳光渐渐隐现,比之昨日的秋劲爽,今日的太阳反而是让人没了出门的欲望。
可今日的长安,却是热闹得出奇。
都察院情报科科目凌茗瑾身亡,昨日就已经在长安里闹出了大风波,而在今日一大早,都察院里居然就奏响了哀乐响起了炮竹之声。
许多人被这一声比一声更喧闹而动哀乐炮竹之声吵醒,按着以往都察院的规矩,科目身亡也只是厚葬而不奏哀乐,今日怎么?
而后,萧明轩、柳流风兄妹、白公子先后赶到了都察院。
而后,众人便就看到了一等怪事大事。
萧明轩几人为凌茗瑾送葬,这也算不得是大事,但北落潜之是何等的身份,他是二皇子,若是要送葬为皇亲为皇上送葬还是理所应当,而今日,他却是一匹黑马一身黑衣的立在了送葬队伍的前头。
众人唏嘘之余想起了前些时日长安里传得热火的传言,若北落潜之真如传言所说的一般爱慕凌茗瑾,那哀痛凌茗瑾之死为他送葬也是可能。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足有百人,前头各一队,左右各队团团将棺木护住。
棺头系着白球花白纸上书着一个大大奠字停一辆改造过的马车中的棺木,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这就是凌茗瑾,一人也算得是传奇的女子,居然就这么死了。
昨夜,北落潜之一夜未睡,在萧明轩走后他处理了都察院的所有事务,本是想睡一会儿提提神,但躺在**转辗反侧难以入眠,而后他也就起了床,在大堂里为凌茗瑾守了一夜。
同样的疲倦同样的苍白,萧明轩昨夜比之北落潜之也没有安生多少,昨夜他喝了一夜,拉着白公子的手与他倾述了一夜,他不停的说着与凌茗瑾那段自寒水河而开始的故事。
白公子不能饮酒,但昨夜也是饮了两杯,凌茗瑾之死对旁人来说可能只是热闹,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柳流风昨夜回去之后就被柳家在长安的管事找了去,一去就是一夜,萧明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他今日满眼的血丝就可看出昨夜对他而言想来也是彻夜难眠。
凌茗瑾在世短短二十年,以前却是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也就是这大半年才开始有了一些朋友。
玉门城,听她说自己是来自玉门城,想来自己对她,其实并不了解,在遇见自己的那二十年里,她如何生活,如何生存?萧明轩抿着发白的嘴唇,心里万种念头就冒了出来。
他不会忘了,在寒水之上初遇凌茗瑾的那一刻。
他们同坐了一条船,她不过是好奇的打看了两眼,自己就很凶狠的与她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啊!”
可谁想,凌茗瑾一句就顶了回来:“公子可知美男子三个字怎么写?”
那是一场寂静的遇见,他知,她知。
……………………
马车队,就这么一直浩浩荡荡的到了城门,此去安州,将一品阁改为凌茗瑾的陵园,北落潜之早已派人先行。
与自己揪斗大半年,最终,却以这种可笑的结局而落幕,凌茗瑾,是你命短福薄,还是老天终究要给我留一个遗憾?北落潜之本想自己是可以很理智的应对的,毕竟凌茗瑾充量与自己的交集也就那么多,可昨夜的难以入眠,让他想明白了很多。
他这一生,说不平坦也算是平坦,骄傲如他,从未让自己留下遗憾,唯有凌茗瑾。
今后,这种遗憾,只怕是再难补全了。
初见她,她孤身入了他的安之府,与他月下一谈,谈出了一段半年的纠葛。他想,若是自己那夜没有生出那么多的欲望直接将她诛杀,也许就不会再有后来的许多事情,可惜,那时候的她,看着那么的不同寻常,他会记得,那夜凉亭外芙蓉妖娆,她一身男装,风轻云淡的面对着自己这个都察院院长淡淡的说:“在下姓凌,单名一个茗字。”
他与她,错过了无数次,不是感情,而是生死,她一次又一次的逃脱,让北落潜之对她越发的有了兴趣,直到,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她入长安,他当时想,若是与她共事,想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他这一生为了那个位置过的太无趣了。
可谁想,明明都自己在自己掌控中的事情,明明他都已经请来了圣旨,凌茗瑾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
若说是命,柳流风更信一些,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那般看着他与他交谈,就是白浅也不曾有过,他不会忘了月光之下凌茗瑾的眼睛,也不会忘了江城城门时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吻,更不会忘了在旦城别院里的一室春光。
他说过要为她负责的,为此,他宁愿放弃性命,可好不容易等到他争取到了迎娶她进门的机会,她却来了长安。他不甘不舍,追随而来,可如今,却是她先一步离他而去。
昨夜,他在红袖添香里想了许久许久,然后他写了一封信回旦城,信不是给柳家二老的,而是写给已嫁作他人妇的白浅的。
虽然白浅是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但现时回首,白浅早已淡出他的记忆,而凌茗瑾,才是他现时的全部。
命运,就是这般的可笑,以前,他与白浅无缘,现在,他与凌茗瑾更是无缘,他宁愿放弃生命放弃与萧明轩的兄弟情也要争取到手的感情,却是这么不堪一击。
可笑,可笑啊!
城门处,白公子静候着,长公主居然也在。
昨日饮了两杯酒,白公子被药圣骂了一夜,现在看上去脸色也是更为苍白。
长公主依旧笑得明媚,凌茗瑾的死对她而言并未有多少触动。
送葬的队伍,就这么被两人堵在了城门。
无奈,北落潜之几人只得下了马。
白公子是好意前来相送这萧明轩知道,可长公主此时出现,却是欺人太甚。
萧明轩与柳流风按捺着自己的一腔怒火站在一旁。
柳芊芊一直都显得很平静,她一向平静得如同不存在众人也都已经习惯,昨夜,她同样是一夜难眠的想了许久,不过她不是在回味与凌茗瑾的曾经过往,而是在想与萧明轩曾经过往与将来。
凌茗瑾死了,萧明轩是何模样她已经看到了,已经她可以说服自己强过凌茗瑾占据她在萧明轩心中的位置,但现在呢?她已经死了?在萧明轩心里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创伤,自己拿什么去跟一个死人去比?如何去比?
她与萧明轩不会再有未来了。
可柳家与萧家正在已经在为了两人的婚事忙碌了。
她要如何,才不会成为萧明轩的累赘?
她是个骄傲的女子,守着一个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还不如削发为尼。
可她不能让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感伤。
她的出路在哪里?
“姑姑。”北落潜之走到长公主身前,拱手行礼。
“怎么,你这是要送棺木出城?”长公主冷冷瞥了一眼系着白球花的棺木。
“姑姑,凌茗瑾是我都察院的人,潜之作为院长,自然是要送她入土为安。”北落潜之并非是忘了昨日与长公主在都察院的冲突,而是此时他若是想要出城就不得不放下姿态。
“你勿须担忧,本宫来,是陪着杜松一同来的。”长公主转头看着身旁脸色苍白的白公子。
白公子是内库的人,深得长公主信任,此番长公主与他同来也说得过去,北落潜之可以忍受,但萧明轩却是忍受不了。
“小白,你先回去吧。”
白公子眯着眼看着一眼萧明轩身后的棺木,淡淡说道:“此去遥远,小心些。”
萧明轩也知白公子好意,点了点头。
“长公主,内库还有事务要处理,回吧。”杜松更知萧明轩的不快,这次他是与长公主一同来的,昨晚长公主让人带了口信给他,让他今早随她到城门一趟。
白公子想不通,长公主既然是害了凌茗瑾性命的人,为何要这般嚣张的出现在萧明轩几人的面前?就是送葬也要来拦一拦。
他当然不可能与长公主问出这些话,长公主也不会解答他的疑惑。
无声点头,长公主冷冷扫看了一眼送葬队伍,冷笑着转身。
“长公主留步。”
一声高呼,自人群中响起。
北落潜之等人均是诧异回头,却只看到了柳芊芊慌张走出了送葬队伍。
柳流风哪里会不识得自己妹妹的声音,满心担忧的他一把拦在了柳芊芊的前头生怕她一时恼怒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
谁知,一向听从柳流风话的柳芊芊,这次却是一把推开了柳流风。
她叫住长公主,又做出这般异常的举动,她到底要干什么?
萧明轩赶忙挡在前头。
柳芊芊或许可以一把推开柳流风,但萧明轩,他却是有些自信可以挡住柳芊芊。
“芊芊。”
“你让开。”果然,柳芊芊没有出手。
“芊芊,听话。”方才被柳芊芊一把推开失措的柳流风也赶忙挡在了柳芊芊前头。
“让开。”柳芊芊一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