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思忖了片刻,轻呃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屋内一盏孤灯,照出了一个与皇宫繁华截然不同的世界。
公主白柳叶眉皱成了山坡,樱桃小嘴抿成了一丝薄唇,苍白的脸色,微微发颤的身子,两眼中泪光盈盈,这番楚楚可怜之貌,就是春梅看了,也无法对她出言呵斥。
“人总会死的。”酝酿了许久,一向泼辣嘴快的春梅还是只酝酿出这一句话,谁都会死的,在后宫里她见多了姐妹无缘无故消失,她同样对死亡恐惧,但她却不得不更坚强的说着。
“春梅,我摆脱你一件事。”公主白松开紧抿的唇。
“什么?”春梅打着呵欠问道。
“帮我去与别人打探打探,白公子现在到底是如何了?”公主白说得很小声很没底气,毕竟她从来没吩咐过春梅去做这样的事情。
“夜已深了,都已经睡下了,要打探还是明日吧。”春梅算是拒绝,也算是答应。
公主白抿着唇,不发一声,只有那依旧紧皱的双眉在告诉着春梅她的紧张。
“公主,你与这位白公子也不说旧识,为何你对他却是这般关心?”春梅这一看就看出了公主白的异样,在她的印象里,这位主子是个无欲无求不思进取不争上游的人,从不对人关心,也从不表露对人的厌恶,现在她突然对白公子这么紧张,倒是有些可疑。
公主白被春梅这一问,突然之间就慌乱了起来,她慌张的看了一眼春梅,然后转头看着那不停跳动的烛火详装镇定的说道:“只是觉得死了可惜。”
公主白这冷冷的语气可骗不了春梅,看着公主白慌乱的神情,她却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虽然都对公主白的事情不上心,但一个女孩子总是有出嫁的一天,公主白早就到了待嫁的年纪,之所以迟迟没人说起这件事情也是因为皇上对她的厌恶,但没人提起,这种年纪的女儿家却最容易起这样的心思,白公子相貌堂堂又是新晋显贵,想来日后是前途光明平步青云的,想到这,春梅哎的一声叹了一口气,但凡是这样会大有作为的男子,都不会看得上公主白,不是应该公主面貌丑陋,而是因为可能会因此引得皇上不喜。
没人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去赌,所以从未有人与皇上提亲。
“公主,你是不是…………哎…………”这两声叹,足以说明春梅对此事的无奈,足以说明此事的无奈。
“不是不是。”公主白依旧慌张,这种慌张在春梅看来就像是是对此事的认同。
“公主……”春梅又是一声叹。
“你想多了,我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那些不该想的事情我断是不会去想的。”公主白冷冷横眉,居然是对着春梅第一次拿出了自己的脾气。
这脾气对其他主子来说,可能就只是她们心喜之时的情绪,但春梅深知自己这位主子的性情,从未动怒过的她今日这般冷冷的看着自己,看得她除了一身的冷汗。
“公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总有一日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她只得好言劝慰,虽然她也很明白自己这是在睁眼说瞎话。
“算了,今日我也乏了,你早些睡下,明日与我去打听打听吧。”宫中多年备受冷落,公主白比春梅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她在宫里没有敌头,那是因为她低微得那些主子懒得将她列为敌手而她的身份又注定不能让她这么悄悄的死在黑夜里,可她无法快乐。
谁又能真的做到无欲无求,真的做到了的大多都是曾经拥有了她,她什么都未曾拥有过,她更无法期待皇上会大发善心,她只能靠着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在后宫里生存着。
又是一夜的寒风,又是一夜的忧愁,但她的忧愁,又怎敌得上杜府里众人的担忧。
晚来风急,夜风簌簌吹落了枝头叶,月明星稀照亮了一方天。
小小的院长里,容了六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一个是白发苍苍双目迥然的老者,一个是曾逃亡天涯的通缉犯,一个是萧家少家主,一个是柳家少家主,还有一个,是一个美丽又可怜的女子。
已经一夜又一日了如今夜深,白公子若是再不苏醒,只怕就会如药圣所说的一般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夜一日的滴水未进茶饭不思让院子里坐着的凌茗瑾看着有些憔悴,皇上看上去更是显得憔悴苍白,在安公公的相劝之下皇上勉勉强强吃了一点东西,但他毕竟是年纪大了,与凌茗瑾等人的身体时比不得的。
让凌茗瑾颇为意外的是司马大人,这个年已古稀的老人在熬了一日之后,神情却是几人之中最好的,那双时而明亮时而黯淡深邃的眸子,就像是两块不断在汲取着日月精华的晶石,让这位老人不知疲倦,在凌茗瑾的印象里到了杜府之后也是滴水未进的,不过司马大人也确实是熬得比他们少一些,以他年轻时的体魄有这样的精神也不足为奇。
得知皇上在此而蜂拥而至的群臣已经散去,被禁军层层包围严阵把守的杜府在万家灯火中第一次显露了威严。
禁军可拦住群臣皇亲,但却拦不住一人。
那就是皇后娘娘。
皇上一夜一日没回宫,担忧着皇上身体的皇后娘娘到杜府探望,这是很得体的理由,而皇后娘娘在心忧之下对禁军冷言呵斥也是正常,没人敢拦皇后,金统领只得让禁军进去禀告自己则是领着皇后进了杜府。
不论是在什么场合,皇后一直是有意避着杜松的,但今日,她不得不来这么一趟。
她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皇上,神色疲倦一脸憔悴的皇上。
皇上似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她,所以看着皇后的眼神就有了一丝责备。
“大半夜的,你也这般不明事理。”
“皇上,臣妾心忧皇上龙体。”皇后盈盈一福身,端庄贵气。
凌茗瑾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看着,一双丹凤眼,口如含珠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头上挽着惊鸿归云髻,发髻后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响铃簪,走起路来有细碎清灵的响声,发髻两边各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簪,做成一双蝴蝶环绕玉兰花的灵动样子发髻正顶一朵开得全盛的“贵妃醉”牡丹,花艳如火,重瓣累叠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红色的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姣妍,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用工笔细细描了缠枝海棠的纹样,绯红花朵碧绿枝叶,以银粉勾边,缀以散碎水钻,一枝一叶,一花一瓣,绞缠繁复,说不尽的悱恻意态。同色的赤金镶红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坠至肩胛,一点梨花花瓣中落在眉心,娇艳而不失端庄,贵气而如其份,这位皇后娘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见也见到了,该是安心回去了。”皇上全无视了皇后言语里的担忧情谊。
“皇上,杜松现在如何了?”皇后稍稍失神一鄂,然后很聪明的转移了一个话题,一个至少现在皇上不会急着要她离开的话题。
皇上长叹了一声,果然被皇后这一句勾起了满腹的惆怅。
“有济世侯在难道也医治不好?”皇后扫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屋子,神情越发的担忧。
凌茗瑾暗吐了一口气,后宫里的女子,果然都是戏子,明明来时对白公子之事不闻不问,现在见皇上要她离去,立马就开始对白公子担忧起来。
萧明轩柳流风柳芊芊几人也都是有这种感觉,不过他们既是臣民又是晚辈,也只得一声不哼的在一旁站着。
“等吧。”皇上轻叹一声坐下,不再强言要求皇后离去。
皇后心中一喜,赶忙走到了院子角落的一张木桌前。
司马大人等着无趣,便就让人搬来了一张桌子强行拉着萧明轩与其对弈,萧明轩自知不是司马对手且心忧白公子婉言推脱推脱不得,最后也只好与他在角落里安静的下了几盘棋,皇后一来,倒是解救了他。
“司马大人也在。”皇后浅浅一笑,笑得很是客气安静。
司马看了一眼皇后,有些许的不悦,方才正下得好好的,偏偏皇后来了萧明轩起身行礼,这一下就让他忘了自己想出来的一步绝妙的棋。
见司马不理会自己,皇后也懒得自找没趣,缓缓几步,她走到了皇上身侧坐了下来。
心知皇上心中烦恼,皇后没有多说一句话免得惹得皇上不快,院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吱呀————————————
寂静的院子里,屋门被推开,药圣走了出来。
白公子现如今还没醒过来,药圣没了办法。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见屋内多了一个皇后,药圣走上了前行了礼。
“现在怎么样了。”皇上抬手让药圣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