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这等地位尊崇的皇家,出身来得越为重要,母妃是草原蛮人,五皇子的地位实则连一个世子都不如,若不是他这些年月在边关立下了赫赫功名,只怕今时长安也无他的容身之处,先且不论大皇子刺杀白公子是真是假,只要白公子兜得住拿得稳狠得下心,这场刺杀必定就会这么坐实。
如今证据确凿,皇上迟迟没有决断不过是因为大皇子长子的身份以及他这些年为朝廷所做的贡献,若说是以功抵过,只怕白公子也不愿意,这一次,墙到众人推,大皇子已经无法从容脱身。
都只说五皇子性情淡泊不争权势所以才会在皇上问他要什么赏赐的时候在长安择了这么一座小宅子,这宅子是前朝一位将领留下的,因地处偏僻皇上一直未赏赐于人,五皇子之所以单单选择了此处,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他想要的东西。
也是一次偶然,五皇子回长安述职到了此处歇脚,见无人便就进了来。这有些破旧的宅子里,有着一条隐秘的通道。
他曾沿着这条通道找过,通道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在城外,一个,是在城内的小巷里。此番他要去的,就是那个小巷。
小巷很是狭小,平时极少有人来,就是住在两侧的住户也不在此处开辟后门,就是这么僻静的一个小巷子里,居然有一家酒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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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而今就差着一把力就可倒下,五皇子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现在拿个皇上手上不是握着另一个皇上的一些小把柄,五皇子虽多年在边关,但对朝中之事从未有过松懈。
一封书信,送到了酒铺里,而最终,还是要送到一些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手上。
刺杀内库管事,若是白公子毙命,那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但白公子现在只是重伤,只要有人用些手段控制得来,大皇子也大可逃过一劫,大皇子而今就是在做着这样的美梦,朝中大臣十有六七是拥护他的,只要这些老狐狸放下老脸去与皇上求情,想来也是暂时避过这个风口浪尖的。
刑部迅速立案破案,白公子一方有理有据,大皇子很恨,恨自己没有早一点下手,现在轮得被人反将一军,白公子这一招棋的完美之处,就是他处心积虑的早早的就将他的人安排到了大皇子手下,刺杀白公子的人,确确实实是大皇子的人无疑,大皇子辩无可辩,唯一可做的,就是买弄可怜之状,让皇上不忍发落。
好在现在是深夜,若是在白日,也不知大皇子还有面临多大的舆论压力,乌云压城城欲摧,白公子现在就是乌云,大皇子就是那座城。
虽是秋高气爽的夜晚,还是有许多的人在奔走忙碌着,一阵风卷起,不知从何吹来了一张白纸。
凌茗瑾附身捡起,皱眉细看。
这张白纸,绝不是偶然被风吹了进来。
上面所写的,是大皇子的三个罪状。
其一:诛杀同僚,排斥异己。这指的就是大皇子在闹市刺杀白公子未遂。
其二:包庇下属,祸害百姓,这上面所说的,就是一庄旧事,是在前年在晋城发生的一宗案子,说是大皇子在晋城有几个得力信任的下属,有一日在几个下属上街溜达,见到了一个卖唱的姑娘,姑娘长得标致,这几人便就动了心,可姑娘不愿,几人早就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容得了别人拒绝,当场放下一句狠话就走了,当夜,那姑娘就在家中被人凌辱致死,另日,姑娘老父上告衙门,晋城是大皇子的地盘,知州便就没有受理,老父不服,说要上长安告御状,也就是这般,铸下了大祸,后一日,便就有人发现,老夫在家中暴毙身亡,姑娘在老家的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闻讯赶来,听人说起姑娘与老父惨状怒而提着一把斧子上了街拦住了几人,两方在大街之上便就打了起来,男子虽有些气力但也两拳难敌四手,最终,被几人打死在了街头,因晋城知州包庇几人,所有并未立案只是将尸首草草掩埋,此事在晋城可谓是人人皆知。
其三:就是贩卖私盐。在大庆,贩卖私盐是大罪,但凡被抓几乎都没有好下场,但人家堂堂大皇子非但是干了,而且还逍遥法外,五年前大庆大旱,除了安州最为严重之外就是宁州,而众所周知,那一年不单单是粮食贵水贵,就是盐也是贵得出奇,在宁州,一斤盐可以卖到五两银子,要在平时,只需两钱银子就可买到,这翻了二十倍的价钱,让宁州百姓对此印象尤为深刻,但没人知道,这幕后主持之人,居然就是当时方方入朝参政的大皇子。
第一宗第二宗还可验明真假,可第三宗凌茗瑾却是不敢相信,大庆对贩卖私盐的打击是很严厉的,身为大皇子不愁吃喝,为什么要去赚这个昧心钱?
这一晚,长安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拿到了这么一张从天而降的纸,本就睡意浅淡的他们震惊之下聚在了一起,秉烛夜谈着一几件让人深觉不可思议的事情。
越是谈论,越是以讹传讹,流言便就越真。
百姓们本就是无法接触到事实真相的那一群人,除了对谣言轻信之外,他们不会有有更多的心思去想起来,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这屎盆子,大皇子是一辈子也甩开不了了。
不论大皇子是不是贩卖了私盐,至少在现在看来,这其中也大有蹊跷,有时候要将一个人抹黑,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越来越多的人没了睡意,他们很愤怒,愤怒一个掌权者居然这般目无王法还可以继续逍遥法外,这种愤怒,就是散布这个消息的人想要的。
他们真是在逼着皇上裁决,他们都已经等不了了…………
就着月色,凌茗瑾到了安之府,都察院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而且最擅长在夜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今夜的事情,若说与北落潜之无关她也不信。
北落潜之也未歇下,不过也不在安之府,无奈,凌茗瑾只得转道去了都察院。
在都察院的那间小黑屋子里,她找到了北落潜之。
其他五个科目都在,几人在商议着事情。
凌茗瑾有些气愤,怎么说自己也挂着一个情报科科目的名头,这开会怎么能不叫她而且还把她挡在了外头。
一直到其他五名科目退下,拦着凌茗瑾的人才在北落潜之的吩咐之下让她进了屋。
“找我何事?”
就着灯火看着一本册子,北落潜之问了一句。
“我收到了这个东西。”说着,凌茗瑾拿出了自己在院子里捡到的那张纸。
北落潜之冷冷扫看了一眼,不置一词。
“真是你做的?”
北落潜之抬头:“不是。”
“你不好奇?”凌茗瑾有些诧异。
“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我不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物上。”
“你们几兄弟,说来都是一样的狠心,对付自己的兄长一个个干劲十足。”凌茗瑾走到秦连方才所做的椅子旁坐下笑着说道。
“都察院是为皇上办事。”北落潜之冷冷瞥了她一眼,
“那我是情报科科目,有事为何不支会我一声?”
“没必要。”北落潜之冷着脸合上了册子。
凌茗瑾语塞无言。
北落潜之闭上了眼睛,许久,他才睁开说道:
“走吧。”
凌茗瑾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事不是北落潜之干的,那肯定就是北落霖笠或者北落镜文或者北落斌干的,在这三人的势力中,北落镜文的势力最大,此事,会不会是他所为?
不去安之府也不想会自己宅子的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萧家别院,萧明轩的的计划因白公子重伤而被打乱,乱的同样不止是他一人,柳芊芊倒是显得很平静,柳流风见到凌茗瑾到来,赶忙起身相迎。
长安里的权贵乱成了一锅粥,长公主也已经将当时的话搁在了脑后。萧明轩手中握着一张白纸,正在认真的看着。
凌茗瑾凑过去看了一眼,心道了一句此人做事果然细心,能一夜写出这么多纸张到处散发,想来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的。
“这下,大皇子是真的下不了台了。”看完,萧明轩唏嘘感叹了一声。
“单单就晋城与宁州百姓的民愤,就足以让皇上不得不对大皇子严惩。”凌茗瑾补说道。
“现在大皇子肯定是无法安歇了。”
萧明轩一脸苦笑,他与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有旧,与五皇子是好友,单单这位大皇子极少接触,一时也说不出他的好坏。
凌茗瑾唉的叹了一声说道:“现在谁又能睡着呢,本是大婚在即,现在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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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人无法安宁,宫内的人自然也都是心惊胆颤夜不能寐。
大皇子犯下如此罪行而又证据确凿,身为大皇子生母的林妃可说是最为担忧,她在皇上从杜府归来之后就去了庆安宫,怎奈皇上却是怎么也不愿见她一面,她是大皇子生母,若是她都不能为了大皇子而拼命,更别说其他,这个平素娴静柔弱的妇人,此番决了意狠了心,就算是丢了自己的恩宠,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