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此时的大皇子表现很镇定,没有与支持他的老臣连夜商议,没有在府上焦虑不已的惶恐不安,虽然这事是大皇子之罪过,但还是有许多人觉得大皇子现在的表现甚是有临危不乱的风范。
对于表面礼节上的东西,大皇子一向谨慎小心,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塑造得很成功,一个孝子,一个温而儒雅的皇子,就是在现在的这个节骨眼,他还只是耐心的坐在书房里等着那些老臣商议的结果而不是亲自前去商讨出一个可渡过难关的法子。
皇上素来注重这些,大皇子也跟着注重这些,所以大皇子很得皇上欢心,这也是为何他能与北落潜之斗了这么多年还不落下风的原因。
而北落潜之在其他人眼里,形象自然就差了很多,与都察院这样猛于虎的地方联系起来的人,总是会让百姓谈之却步,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凭的都是这些年他的功劳。
此时的北落潜之,也无睡意,长安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个都是与他有些关系且关系不佳的人,他都不想去安慰探问,隔岸观火,是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选择。
坐在院子里,身旁有石桌,石桌上有热茶一壶,手捧茶盏,茶盏中热气腾腾,好不惬意。
白公子府上乱成一团,大皇子府上阴霾重重,唯有他是乐得开怀,这事与他无半点干系,怎么也不会波及到他,难得有这个一个隔山观虎斗的好机会,他怎会放过。
茶方喝了一半,凌茗瑾来了。
北落潜之知她与白公子关系不错,也知道她与大皇子不死不休,他猜到了她为何深夜而来。
“你倒是过得惬意。”凌茗瑾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我为何要不惬意?”北落潜之冷声反问。
“你的兄长都是身在水火之中了。”凌茗瑾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无情无义。
“若你深夜到来只是为了说这样的废话,那你可以走了。”北落潜之冷哼一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温度正好,北落潜之舒坦的呼了一口气。
“你与大皇子斗了数年,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凌茗瑾称好收住话头。
“我隔山观火,不是更好?何苦要让火烧到自己身上。”北落潜之冷眼斜视,将凌茗瑾的窘迫之态尽收眼底。
只有一个茶盏,凌茗瑾看着桌上那只茶壶上的牡丹花啧啧的说道:“二皇子这么小气,有客来了居然也不上茶。”
“我无闲情,有话快说。”
“好吧,我的确是有事来与你相商,白公子遇刺,大皇子正是幕后凶手,你与大皇子相斗多年,与白公子也素来不和,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相信你手头应该有大皇子很多罪证,现在不捅出来,更待何时?只要不伤及大皇子性命,皇上不会迁怒与你,趁机将大皇子踢出去,那你要登上那个位置,不是就容易了许多?我还一直觉得你是有胆识之人,想不到现在却是怕这么一点火星漫及而只会在院子里喝茶。”凌茗瑾一直盯着北落潜之的双眼,她知道以北落潜之的聪明肯定早想到了这些事情,如何让他动心,确实是件难事。
“大哥总有一天会败在我手上,我还耐得住性子,只怕是有些人,等不急了吧。”一声冷哼,北落潜之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下。
“不管是不是别人等不急,这对你来说并无坏处,你只需动用都察院的势力将大皇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散步出去,皇上素来疑心重更重自己在百姓之中的英名,一定会管。”
考虑到让北落潜之进谏也是有些招眼,凌茗瑾在路上选择了用这个法子来说服北落潜之。
大皇子倒了不止与北落潜之有好处,相信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出站出来为了自己的利益搏一搏,白公子设了这么一场局,大皇子树倒猢孙散是必然的。
可惜的是当事人之一的大皇子并没有看清这些,他还在为自己的形象而矜持着。
“大哥一倒,姑姑又信任他,杜松这步棋,还真是下得大。”
大到去妄图动摇一位皇子的地位,这个局不可谓不大,白公子为此,花了五年以上的时候,那几个大皇子的暗侍卫,其实一直都是他的人,在他在青州的时候,那些人就成了他安排在大皇子身旁的炸弹。
大皇子的哑巴吃黄连,只能怪他笨,只能怪他用人不善,只能怪他是大皇子。
“对你而言,不一样是有天大的好处,在朝堂里大皇子的人对你处处压制,如果他倒了,那你不是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父皇龙体安康,何容得我耀武扬威。”北落潜之冷笑。
“可皇上却总是不愿定下太子人选?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凌茗瑾也不知是为何,早日定下太子人选本是安邦定人心攸关社稷的大事,但眼下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就是一直拖着不办两眼冷看着自己的儿子相斗。
不知是凌茗瑾不知道是为何,大庆的百姓也不知,朝堂老臣也许多不知,几位皇上也不知。
北落潜之已经也不知,但现在,他有些怀疑了,凌茗瑾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木棍,搅得他心头波涛汹涌。
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人选,到底是为何?莫非是对自己的这五个儿子都不满?之后的白公子入长安,之后的长公主退居幕后,之后的大皇子失内库大权,白公子的成长,让他难以平静。现在五位皇子表现都不相上下,也是时候要改一改这局势了。
“去都察院,把秦连五人叫来。”
再端起茶盏,手中的茶水已凉,凌茗瑾用了一盏茶凉下来的时候成功的说服了北落潜之,大多靠的是运气,凌茗瑾心想。
北落潜之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都察院在人手上占着优势,这件事还是必须得经过北落潜之的同意。
凌茗瑾走后,北落潜之看着手中的那盏茶呆了许久。
自己参合进去,这趟浑水就越浑浊了,而且,他自信自己的那三个弟弟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大皇子倒下去对他们来说,同样是有益。
白公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局,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轻叹一声,他搁下茶盏。“来人,撤了吧。”
有婢女小步匆匆上前带着茶壶茶盏离去。
北落潜之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道:长安,是要开始乱了。
……………………
今夜,对三皇子来说同样是个无眠夜,听完暗侍卫禀报的他一直呆坐在书房里,一直等到暗侍卫再次到来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都察院情报科科目凌茗瑾方才从安之府而出,去了都察院。”
“再去小心监视着。”
三皇子衣袖一挥,暗侍卫随风翻窗而出。
白公子身份**,但这**也只是**在几个人心里,大皇子刺杀,会不会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沉思,起身,三皇子走到了书架前拿出了几张纸。
再走到书桌前坐下,三皇子握袖提笔,一封言简意赅的书信一挥而就。
说也奇怪,这字迹在信上现了一会儿,居然就慢慢消失了。
等到字迹完全消失,三皇子拿出一个信封用火漆封好,然后交给了一名暗侍卫。
这是一封密信,为了怕消息走漏或计划败露,大多时候他们都是用这种方式通信。
接过信后暗侍卫翻窗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在屋顶上攀飞了数条街,最终这封信被送到了一间小茶铺里。
收信的是一个左脸颊有一颗黑痣的中年男子,男子收到信后与暗侍卫谈了两句便回了内屋,而暗侍卫也重新回了屋顶攀飞。
……………………
四皇子今夜也一直在等着,不单单是北落潜之北落霖竖有眼线,他也有,在长安里生活与皇子争位,谁没有几斤几两。
刚收到白公子遇刺的消息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前些日子因长安忆命案一事皇后日日不安,搞得他对这位白公子也没了好感,之后谁想苏胜居然又被判了开春处斩,死的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妓女,苏胜却是皇亲国戚,若说这里面没有白公子在使手段他也是不信的,白公子遇刺,他喜闻乐见。
但之后,他又听到大皇子是幕后真凶的消息,能劳动刑部尚书连夜起来查案而且速度如此迅速得查出了结果,这里面没有猫腻他也是不信的,大皇子同样是他的敌人,他更是喜闻乐见。
而北落潜之要有动作,他也更是喜闻乐见,大皇子若是倒了,他也可以分到一杯羹,于是送了封信去宫里,过问皇后的意思。
皇后的意思是,这事能干,现在皇上的态度是一碗水端平,端一会儿也就罢了,可这碗水都端了十年了,要是再不打破这种局势,那对大庆也是不利。
四皇子素来对皇后言听计从,现在皇后都发了话,那他岂会不干,于是他一夜未睡,紧密的盯着北落潜之北落霖竖还有白公子的动静。
都乱了,这趟浑水,他怎么也要搅上一搅了。
……………………
唯有五皇子府上,一片寂静,就是府内的灯也都比之别的府上少了许多。
五皇子内室外的两位侍卫在打着哈欠,五皇子早就睡下了,长安里今夜的那宗大新闻并没有给五皇子带来影响。
在两位侍卫看来,五皇子性情淡泊与世无争且性情耿直,却偏偏生在皇子之位,这样的性情好是好,但对其他几位皇子来说,也太淡泊了一些。
大庆的百姓都是这样认为的,都说五皇子是个好人,对太子之位从没放在心里,从来不参与皇子之间的角力。
只是百姓都这么觉得,但五皇子的那四位哥哥却知道这位五弟也不似这表面看起来的淡泊,凌茗瑾也是这般觉得。
内室里一片漆黑,窗户紧闭之下只是隐隐有到四周器物,是五皇子特意吩咐不掌灯的,他素来没有入睡掌灯的习惯。
床榻之上被褥散乱,隐隐可见一个人形拱起,想就是五皇子无疑。
今夜四位皇子都夜不能寐,唯有这位五皇子,却是睡得香甜,五皇子既然做出了与皇权无争的态度,那府上自然也就不会养着谋客,除却三军外,朝堂也没有支持拥护他的人,观之五皇子这些年的做派,确实是个性情淡泊的皇子。
淡泊,却不是无争,无争的人,不会手握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