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天,已经清明浩朗。
天地一色,柳芊芊这一袭白衣,让放进院门的都察院哨子们不由看呆了去。
“你们这是干嘛?”萧明轩自是认得都察院这一身行头的。
“我等奉院长之名,前来捉拿要犯,来人,搜。”带头的那人,正是萧明轩昨日在鱼糕丸子店见到的都察院科目。
见都察院的哨子已经动了,萧明轩也不急,只是缓缓说道:“搜是可以,若是搜不到人,你们该当如何?大早扰人清梦,实是晦气。”
那个皮肤奇黑的都察院科目拱了拱手,答道:“这是都察院的差事,若是拿不到人,自是赔罪。”
得了这一句应承,早就知道凌茗瑾已经离开的萧明轩大方的退到了一旁,只等着看好看,有柳流风照顾凌茗瑾,他很放心。
而且梅府这么大,要搜查也不是一时可以搜查到的,梅园那个地方,若是他们强行乱来,梅世伯定然会管的。萧明轩心里有把算盘。
走到萧明轩身旁的柳芊芊虽不解这是为何,但也没多询问,这些强闯进来的人是都察院的人她也是知道的,但为的是那般她却是不知。
随着科目的一声令下,都察院的人便在院子里散开了花,西厢房是个单独的院落,不大,很好搜查。
便寻不得,最后有人看到了一扇门。
小门紧闭,还上了锁。
当下立刻有人来禀告了科目。
科目微微皱眉,随着禀告之人一同去往了这小门处。
“都察院公务,还请配合。”
萧明轩这时却说道:“这梅园是梅世伯心爱之物,你们这般鲁莽,定然会折了梅枝,你们要进去也行,但只能让五人进去,还得小心翼翼的看着,不能折了梅枝伤了梅树。”
这话说得也在理,都察院虽是公务百姓有义务配合,但这配合,也要两方协同。
萧明轩有这个要求很合理,就是都察院也不能以势压人,若说是小家小院那也就罢了,但这是梅府,他们也须得考虑一下这事的影响。
科目想了想,挥手派出了五个人。
萧明轩笑说了一句,立刻打开了锁,让五人进了梅园。
只有五人,想来对凌茗瑾也不会有多大的威胁了。
在五人进入梅园后,科目又招上前了一个人,让其去了前院禀告北落潜之。
那人得令而去,留下科目与其他一些都察院哨子在院内搜寻。
天色很亮,亮得白雪刺眼,梅园内梅树株株盛开,将园子点缀成了一片粉红浅白。
五人入了梅园,只是好心仔细搜寻,怎奈梅园范围太大,这搜寻的力度实在太小了些。
大雪纷飞,迅速的掩埋了五人的脚印,将这梅园掩盖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凌茗瑾自然不会还留在梅园中。此时的她,已经坐在了一辆马车中。
北落潜之这次依旧小心翼翼的将梅府围了个死,但在柳流风的帮助下,她还是找到了出口,那是梅园的一个小洞,嗯,是一个狗洞。
纵然北落潜之再怎么小心仔细,也不会去注意这么一个在角落里的狗洞,有柳流风打前阵招引那些守在梅园外的人,她爬出狗洞爬的很轻松。
没错,柳流风带着她进入梅园后,将自己扮作了诱饵,当时他将凌茗瑾带到狗洞旁,自己去打开了大门,将那些守卫引了开来,凌茗瑾趁机爬出狗洞,到了事先柳流风的说的地方等着。
等了约近半个时辰,凌茗瑾才等到了满脸通红的柳流风手上还沾了血的柳流风。
他将都察院的人引开了,等到凌茗瑾离开,他就停下了手,虽未表露身份但想都察院的人该不会再为难自己,却没想到,都察院的人觉得他可疑,硬是要拿了他去见北落潜之,这才不得已,做了这些。
“你杀了多少人?”凌茗瑾看着还在喘着粗气的柳流风,好心的递过了一块手帕让他擦掉了手上的血。
她在约好的地方等的时候雇了一辆马车,柳流风一到两人便上了马车,马车一声吁,马车便轱辘前行,向着江城城门而去。
“十个吧,他们纠缠着我,还有一人趁我无暇顾及时放了信号弹,想来北落潜之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逃离了。”长呼了一口气,柳流风正欲将满是血的手帕丢出马车外却被凌茗瑾一把抓住。
“不要留下线索。”凌茗瑾原做的是杀手的行当,线索这个东西自然不能给敌人留下,她有些诧异柳流风的一身武艺,当初在安州萧明轩已一敌十还受了些小伤,而柳流风现在除了这脸因快速奔跑发红之外,并无伤处,要知萧明轩可是出身武学世家,而柳流风只是一个商贾百年望族,这其中的差异,让凌茗瑾不得不诧异。
“你倒是小心。”柳流风闷哼一声,倚着车厢慢慢调节着自己紊乱的气息。
“那是自然,快到城门了,我们要小心些,难保北落潜之会在城门也安排人。”
柳流风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凌茗瑾心中忐忑,撩起了车窗帘一角,偷偷的盯着马车外的动静。
现在是清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大多是走街串巷吆喝叫卖的小贩,而出城的人,却是更少了。
昨日武林大会结束,凌茗瑾本以为今日会有许多人离去,却不想城门会这么冷清清。
难道江湖里的人都爱睡懒觉起得晚?凌茗瑾暗自嘀咕一声,小心翼翼的看着马车外那些人有无可疑之处。
果然,在城门口,就有几人可疑,虽是小贩的打扮,但那死死盯着路人的眼神,却不是一个小贩该有的。
而且在城门旁,他居然看到了一张昨日并未有的画像,那是她男装的画像。
想着,她放下了帘子,走到了柳流风身旁坐了下来。
感觉到马车内的动静,柳流风缓缓睁开了眼。
………………
也不知是冉斌接到了什么命令,今早出城的盘查,既然是严了很多,而凌茗瑾雇的这辆马车,是必查之物。
马车缓缓行驶到城门前,车夫下了马车,满脸堆笑的说了自己这马车里是何人。
“别说是旦城柳家的人,就是长安里的贵人,今天也必须要看了才能出城。”守城门的守卫大步阔阔向前,不由分说的撩起了马车帘子。
这一撩开,倒是把他这个大老爷们看得满脸通红。
车厢内,是春意盎然啊。
只见女子罗衫半解衣领大开黑发凌乱,男子一手握着女子腰一手按着女子手,从守卫的角度看过去,正是在于美人亲吻的模样,男子一头黑发垂着,挡住了美人乍泄的春光,看的守卫是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
他怎知道这世风日下,现在居然有人就在马车里这般贪欢。
好在,这时刮起了一股风。
寒风吹入车厢内,男子抬起了头看到了此时正处在惊愕中的守卫。
“放肆。”一声怒喝,惊动了女子。
女子咋呼一声,一眼瞥见了正呆呆看着车厢内的守卫后立刻伏到了男装肩头啜泣。
“无意打扰,无意打扰。”守卫知是自己怀了人家好事,心虚得紧,赶忙赔礼道歉。
男装赶忙拢了拢女子的衣衫给她套上了一件披风。
“还不滚。”冷冷的话从男装心口蹦出,让这寒风又再刺骨了一些。
守卫被这深邃锐利的眼神一盯,猛的打了个颤,也不知怎的,居然是自己放下了车帘。
“没事没事,放行。”一脸尴尬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呼叫了一声,赶忙打开了设在城门处的护杆。
车夫拱手欢乐的叫了两声爷回到了马车,马鞭一下,马车就轱辘驶出了江城。
那几个目光阴沉的小贩,也只是看了马车一眼,没有动作。
………………
方才守卫看见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有春光是真,男女偷情贪欢是假。
那个吻,自然也只是守卫见到的假象,在电影里,有个专业术语,叫借位。从守卫那个角度看着是在亲吻,但实则只是柳流风的脑袋挡住了她的脸,而两人的唇,还隔着些许距离。
大庆本就民风开放,夏日时贵妇人袒胸露乳的事也是常见,凌茗瑾出生在二十一世纪,露这么一点胸更不觉得难堪,
由始至终难堪的,只有那个守卫,还有柳流风。
当时柳流风被凌茗瑾惊动,刚睁开了眼,就看到凌茗瑾在解衣带,倒是把他吓了一跳,后凌茗瑾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他才明了,然后尴尬的配合起来。
他无意冒犯,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占凌茗瑾什么便宜,凌茗瑾提出的这个借位建议倒是不错,让他更加看清了这个女子聪明而冷静的头脑。
这便是这件春事的由来始末,凌茗瑾为了逃开都察院的眼睛,她导演了这么一场春意盎然的戏,虽然她有牺牲,但牺牲不大,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但在柳流风心里,却有别样的味道,别样的想法。
现在他脑子里不断映现的,是凌茗瑾那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