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地罢工,凌茗瑾无奈留了下来,她在胡先俊与萧明轩走后在桃树下搭了个台子,又叫来了安管家帮忙,让工人们都等着叫名。
派发工钱用了两个时辰,等到她弄完了这些事交待了安管家好好看管工地后,她背着她那个怪异的包袱向着胡先俊的府上而去。
不管是风是雨,还是不得不迎上去的大刀,这一趟,她必须要去,她必须要跟萧明轩站在同一阵线。
天还未黑,知州府的大门外却依旧挂上了灯笼,昏暗的灯光照在青石板路上,凄凉暗黄。
还未走进,她就看到了疲累走出的萧明轩。
暗黄的灯光下,他一袭白衣,面色惨白。
那张依旧消瘦早已没了双下巴的脸上镀着一层暖黄暖黄的光,无力,无助。
凌茗瑾这才感觉到,没有婴儿肥的萧明轩的这张脸,已经没了当初那种人畜无害的感觉,而像是一个青年到一个男人的蜕变。
只是这蜕变的速度,太快了些。
萧明轩像是一夜成长,在昨夜两人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后,他的眉头就一直皱着,就如现在。
凌茗瑾不知道在知州府里发生了什么,一直也不知道,她问了无数次,萧明轩却始终缄默不言。
只是在回到家的时候,萧明轩很不情愿却又无奈的说了句:“算算还有多少钱。”
凌茗瑾一鄂,随即迅速解开了自己背了一天的包袱,当着萧明轩的面一张一张的数了起来。
“还有三百万。”
起身,凌茗瑾再次慎重的系好了包袱。
“三百万,太少了,太少了。”萧明轩摇头叹气,负手踱步,皱眉沉思。
在安州的这一个多月,凌茗瑾花了七千万,买地、租桃花街、买木材石材、买草花树木、请工人,加上包给胡先俊的红包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用度,现在已经只剩这些钱了。
凌茗瑾不知萧明轩是要用这钱做什么才会发出太少了太少了的感叹,但她很确定,在知州府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你相信我吗?”
许久,萧明轩停了下来,走到了凌茗瑾身前,认真的说道。
“当然。”凌茗瑾没有片刻犹豫。
“把这些钱给我,我尽力去试试。”萧明轩一张嘴,就能看到他下唇上那道深深的牙印,方才他负手踱步的时候,既然是一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不管他爹势力多大手可以伸得多长,总有伸不到的地方,不管他爹多有钱,也总有打通不了的人。
“你要去哪?”
他打算去趟长安。
“有把握吗?若是难为,就不要勉强了。”凌茗瑾叹了口气,云翎山庄那样的庞然大物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加上自己的这身份,长安那是自己的禁地。
“三成把握,不过也要试试。”萧明轩笑了笑,笑得很苦。
他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这次,怕是要开先河了。
“去吧,我等你。”
凌茗瑾也i笑了,却笑得开怀,有人可以为了她赴汤蹈火,真好。
“事情也没那么严重,现在胡先俊不会为难你,你按着原来的计划一步步来,等我从长安回来。”
说完这段话,萧明轩又沉默了一阵,说出了昨日他与他爹说的那些话。
凌茗瑾笑容渐变苦涩,若是在昨天,自己可能会暴跳如雷的打骂萧明轩一顿,但现在,她很理解萧明轩。
“我写封信给我娘,她素来疼爱我,若是我说与你已是夫妻,她肯定不会让爹这么对你,这样我去长安,也就安心了。”
凌茗瑾沉默,算是默认了萧明轩的安排。
进了屋,萧明轩快速的写好了一封信,然后接过了凌茗瑾手里的包袱,一句话未说便出了门。
凌茗瑾跟在身后,一步一步,一直到走到了小巷口的那个铁匠铺前,萧明轩才让她停了下来。
“记得不要太勉强,大不了舍了这些产业,我们远走天涯。”铁匠铺前,凌茗瑾以手拢乱发,含笑如花。
萧明轩点了点头,迈出了沉重的脚步。
在知州府里,他见了他爹,也是他的对手,两人僵持强硬过后,有了一个约定,只要萧峰暂时不动安州给他时间,他相信自己还是有几分手段去翻盘的。
总有一些人是他爹影响不到的,比如小白,比如长公主,听闻现在小白已经入了长安,那么这第一站,便是要去找他了。
萧明轩双手紧紧握着包袱,觉得脚步越发的沉重,他不想走,却不得不走。
心里,一股讨厌的味道在发酵蔓延着。
安州城楼下,他可以看到一辆马车,看到轻撩开马车车帘的手与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
出了安州城楼,他买了匹马,与马车里的那人笑了笑,勒马挥鞭扬尘而去。
马车内,萧峰哎了一声收回了手坐回了马车中。
他年近五十了,只有一个儿子,偏偏却在自己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生出了这许多的事端,他觉得很累,比在云翎山庄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族人们更累。
想到方才萧明轩离开时给自己的那个笑脸,挑衅,坚决。
自己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自己只不过是想用自己的经验来指导他走正确的路,难道有错吗?看到临城里那些虎视眈眈的族人,萧峰就止不住的又叹了一声,明轩啊明轩,这凌姑娘,你断是娶不得啊、
云翎山庄虽是武学世家,但也是临城大家,这样的大家最注重的就是身份,盘根错节的宗亲,远近亲疏的族人,都在虎视眈眈着云翎山庄庄主的这个位置,若是萧明轩娶了凌茗瑾,那便是给了他们话柄。
云翎山庄的庄主,不是高官,不是大将,只是上一代庄主在子女中选出的一个在武学上有造诣能文能武的人,而因为庄主这个名头的限制,每任庄主都不得从官入军,也就是说,庄主的权利在某一方面,是没有自己其他兄弟族人大的。
萧明轩是萧峰不得不选的继承人,绝不能有污点落在萧明轩身上。
“走吧、”
沉默了一阵,萧峰在车厢内淡淡的道了声。
赶马车的车夫回了一声,扬鞭,赶着马车缓缓前行。
长安内,这些日子颇不平静。
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让正处在夏末静谧的长安炸开了锅,一个接连着一个的消息,一段一段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的传言,都把长安着锅水搅得无法再平静。
长公主府内,长公主正在听着小曲,对于长安这些天的流言她也听闻了,但她没有表露态度,白公子依旧是内库的管事,她没有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
皇宫内,皇上与皇后与御花园内恬静的喝着茶。对于白公子突然爆出的这个身份,皇上虽有惊愕,却也觉得不突然。以平南王在老师心里的地位,加上杜松母亲在老师心里的地位,老师要住他一臂之力,也是正常。
皇后对此事也表现得很是沉稳淡定,白公子入长安她本事不赞许的,但皇上已经拿了主意又有长公主前后忙活,她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既然白公子已经入了长安,那就要做好随时迎接变数的准备。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在她心里,皇上一直是天下第一的男人,虽然在司马大人的学生里,他排在第二。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个男人的魅力与魄力,他是一口深不可测让人望而生畏的井,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皇上要当明君,所以当年做了那件事,皇上想在困难复杂的局势下当一个明君,又该做些什么。
这个疑问,也是长安里高官皇子宗亲们的疑问。
大皇子府内,乐声幽然,被白公子从青州带来的几位歌舞姬扬袖轻舞着,看得侧倚软榻上的大皇子心神荡漾。
因着婚事刚刚订下,大皇子断是不会在这个关头做些不利自己的事,情I欲再盛,也不是白日可行的。长安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在第一时候就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很震惊,但震惊过后,就越发的重视白公子这个人起来。
白公子才入长安多久,就有了现在的声势与地位,假以时日,定是不可小窥,若是利用得当,日后将他收入自己的阵营,不又是一大助力?
他是这般想,很多人也是这般想,就如三皇子四皇子。
三皇子这些日子,跑内库府是越发的勤了,每次一呆就是半个时辰,而白公子对他的献好也没有拒绝,而是谁也不得罪的配合着,既不答应谁入谁的阵营,也不冷脸拒绝。
这个时候,不拒绝对他好处更大,让几位皇子都对他抱有期望投怀送抱,对他走的这条路更加有利。
四皇子这些天也带着安乐侯世子安敬暄来了几回,还有一次居然是邀得白公子去了红袖添香,让他倍感脸上有光。
但安敬暄在回家后,却是遭来了安乐侯的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现在几位皇上争斗,日后定局难测,明智保身的办法就是看皇上态度,而安敬暄这段日子天天与四皇子厮混。